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凌晨，陈雾内急，起来上厕所，路过陈北贞的房门，听见里面有人低声啜泣，凄婉哀伤。陈雾轻扣房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雾去解决完生理问题，再次现在陈北贞门外，耳朵贴着房门听里面的动静。隐约还是能听到抽泣声。
她再次敲门，自报身份小声说：“二姐，是我，你怎么了？把门开开。”
二姐这几天身体不适，精神状态也不好，好不容易说动她去医院，晚上回来听赵母说，她半道反悔，没去成。陈雾本就担心她的健康，这会儿听到她一个人偷偷躲着哭，更是不安。
里面的人竭力保持镇定，赶人说：“我没事，你快回去睡觉。”
“没事，你也打开门让我看一眼。”
“真的没事，你别管我，快回屋睡觉。”
她越是这样，陈雾越不敢掉以轻心，她肯定遇着难以启齿的事了。陈雾坚持要她开门，“二姐听话，快打开，要不我就踹门了，你也不想大半闹出这么大动静，把家里人都吵醒吧。”
陈雾耐着性子等，过了好一会儿，听到插销拖动的声音，她往后退两步，看着门缓缓打开，里面没开灯，只能模糊看出个人影。
“好了，你也看到了，回你屋吧。”
她迫不及待赶人走，心里有鬼。陈雾没听她的话，倏忽上前两步，吓得陈北贞身子一抖。
她探出左手，反手贴着墙摸索屋内的电灯拉伸，待摸到那根细长的线，拽住往下用力一拉，乱蓬蓬揉作一团的被子在灯光下无所遁形，还有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双手捂着脸的人。
陈雾没拉开她捂脸的手，而是说：“进去吧，我们聊聊。”
陈北贞心存抗拒，挪不动脚步，陈雾也不说话，无声与她拉锯僵持。
最后还是陈北贞举白旗投降，返回床上面墙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
陈雾把门关上，过去脱鞋坐到床上，看着眼前的一团，有些无奈，伸手拽拽被子，里面的人也用了劲儿，她没扯动。
“二姐，说说吧，你究竟怎么了？有病咱们就去医院看病，如果是别的事，我们也一起想办法解决。”
“你别瞎猜了，我真没事。”闷声从被子里穿出来。
陈雾看她拒不合作这样，心里来气，但念及她也只是个没经过事的年轻小姑娘，压下不满与她周旋，“是不是感情方面的事？你俩吵架了？”
被子里的人身子一僵，颤着声音说：“你知道了，大姐肯定也知道了，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找到症结就好，陈雾也见过不少因为感情问题茶饭不思，甚至要死要活的女孩。二姐应该也是初次恋爱，遇到问题应付不来也合乎情理，迈过这个坎又是活波开朗的好姑娘。
“没关系。我和大姐都不介意瞒着我们。你们怎么了？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办法。”陈雾隔着被子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被子里的人还在抽噎着低语，“你们肯定觉得我不要脸……抢姐姐的男人……我也不想的……”
那天晚上的男人还真是赵勇，陈雾不得不佩服既定命运轨迹的强大，二姐还是跟赵勇凑到一起了。
陈雾语气不起波澜，“没有的事。我得纠正你一句，他不是大姐的男人，跟大姐没关系，你们情投意合是你们的缘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藏掖着的。”
陈北贞掀开头上的被子，猛地坐起来，双手握着陈雾的肩膀，“你真这样想？大姐也这样吗？”
她这段日子忍着内心的煎熬跟赵勇交往，一边想拒绝，一边又忍不住靠近。她知道自己不要脸，时时在内心唾骂自己，还是狠不下心不与他见面。
她一面享受爱情带来的愉悦体验，一面惶恐不安，怕家里人知道这事，鄙夷指责她。
“你也知道，大姐对赵勇没意思，他们也没进一步的发展，男未婚女未嫁，你们在一起也无事。”陈雾确定陈西玉对妹妹跟她的相亲对象在一起不会存有疙瘩。
陈西玉不是个占有欲和控制欲强的人，她不会圈牢自己没兴趣的人和物，若她知道这事也不会计较。
她眼眸一亮，片刻又垂头丧气说：“妈妈知道了，肯定会杀了我的。”
陈雾笑笑说：“她也不是吃人的怪物。你们早点坦白，她心最软，最多骂你们两句，你撒撒娇就过去了。”
她垂着头不吭声。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他对你不好？跟我说说，我给你出气。”
“你别问了，就当不知道吧。”
陈雾捧起她的脸，把她面上的头发顺到耳后，认真说：“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当不知道。你这几天折腾得瘦了一圈，家里人跟着担心。你要不肯开口，那我明天就去找赵勇问。”
陈北贞露出一丝慌乱，“别，你别找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连他也不知道的事。如果你需要保密，我可以对天起誓让你安心。”陈雾摊开左掌心举在耳侧。
“你保证你不会说出去。”陈北贞有些动摇，她担惊受怕一整天，急需有人分担。
陈雾郑重其事发誓，她保证不会泄露陈北贞的秘密，若违背誓言便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
陈北贞心一横，闭着眼睛别过头说：“我怀孕了。”
陈雾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幻境，整个世界漆黑一片，没有旁的人景物，砰砰的心跳声是唯一的动静。
陈北贞以为会听见妹妹或不可思议，或气急败坏的回应，半晌没得到意料中的反馈，她睁开眼睛回头看。
陈雾突然惊醒，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了，我肚子里有孩子了。”她说出来觉得浑身一轻，一旦踏出第一步，好像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她竟然如此大胆，不经思考就将自己交付给一个男人，也不怕对方只是玩弄她，用完就丢，何况现在还弄出人命来。
这年代对性教育讳莫如深，赵母也不曾跟女儿们提过这方面的知识，陈雾小心问她，“是不是他骗你，强迫你做这事？”
“没有，我自愿的。”说着她脸上还带着一丝甜蜜的笑。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是他的人了。”
“你们是存活于世两个人，你不靠他的器官血肉供给养分，没有你是他的人这种说法。”陈雾不赞成道，“他知道这件事吗？你去医院检查确定了？”
“没有，都没有。我是早上去医院的路上突然意识到自己肚子里可能有小生命了。”
陈雾难以置信，“这不是小事，你没做检查，自我诊断怀孕？”
她又垂下头，嗫嚅说：“我不敢跟妈妈去医院，也不敢自己去医院，我能感觉身体的变化，应该是有了。”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等结果出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不……不行，万一被熟人看见了怎么办？”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是出格的，一旦传出去，一家人都要名声扫地，她也没脸出门见人。
“你没考虑到会有这样难以承受的后果吗？”陈雾一面愤怒，一面想办法帮她解决办法，“我明早去厂里给你请假，我们去下面公社医院，没人会认识。”
陈北贞唯有点头，她自己没主意，现在也只有陈雾这个知情人可以依靠，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雾按着她的肩膀扶她躺在床上，捏着被角盖到她脖颈，“好好睡觉，明天的事交给明天解决。”
她乖顺地闭上眼睛。陈雾想，令人头疼，若没怀孕还好解决，若是成真了，便棘手了，赵母少不得又要抹眼泪。
陈雾回到自己和陈西玉的房间，许是弄出了动静，陈西玉模糊嘟囔了一句，“你去哪儿了？”
陈雾挨着姐姐躺下，答了句上厕所，睡吧。
隔日清早，陈雾跟陈西玉说，她今天有点事要办，今天就她一个顾着店。
陈西玉心里好奇，但她知道妹妹主意大，有要紧事也会跟自己说，就没多问，饭后一个人去开店。
赵母出门还奇怪，“你怎么不跟你大姐一起走？还有你，北贞，好点没？怎么今天吃饭拖拖拉拉的，不舒服别硬撑，我领去医院看看。”
陈北贞惶恐，“我好多了，妈，快迟到了，前几天您不还说去晚了一点，被车间主任抓着教训，快去上班吧。”
“他就是个势利小人，有点权利就管天管地……哎，我走了，你也抓点紧，别去迟到……”赵母提着饭盒一溜烟跑出去。
陈雾捧着脸问饭桌对面的陈北贞，“现在去厂子请假，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家里等我？”
“我就不去了，在家把碗刷了。”
陈雾出门去她厂里，没费多大周折就请到假。她昨天白着脸的样子，厂里人有目共睹，丝毫没怀疑陈雾替她请病假的动机。
不想舟车劳顿，陈雾选择离安城最近的一个公社，陈北贞没反对。
去这公社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一天只有一趟客车，上午九点出发，下午三点返程。陈雾和陈北贞到固定候车点等车。
今天有些不顺，车子九点半还不见来，陈北贞心焦，“我们换个地方。”
陈雾也想改主意，心里算着还有哪个公社离安城不远，路同样平坦。陈北贞疑似怀孕，为了妥帖起见，经不起颠簸。
一辆三轮车停在两人面前，陈雾回神，“安扬哥。”
张安扬颔首，“你这是去哪儿？”
陈雾报出公社的名字，“我和二姐有点事，需要去一趟。”
她身边的人跟陈西玉有点像，张安扬还是头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姐姐。两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也没细问。
“我也要去公社，带你们一程？”
“不了，我们还是等客车吧。”陈雾顾及陈北贞的身体，觉得还是坐客车舒适。
张安扬说这几天没见车子跑，可能出故障维修去了，也许今天不会来。
陈雾问过二姐的意见，最后还是上了张安扬的车去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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