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诚然心中很好奇，但陈雾顾忌着自己客人的身份，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江岁可能想到朋友们会好奇，自己先前介绍过家里只有自己和奶奶相依为命，这多出来的一个同吃一锅饭的人是谁。
她说：“张叔叔是隔壁的邻居，他身体不好，平时都是我们家负责他的伙食，做好了给他端过去。”
既然饭都需要端过去，应该就是卧病在床的重症病人，陈雾也没过多细问，只是说了句，“远亲不如近邻，这话不假。真有需要时，还是要靠邻居搭把手。”
“是啊。张岗也是命苦，还不到五十就动弹不了，老婆过世十多年了，家里也没个人照顾，什么事都指着他儿子一个人。”江奶奶放下筷子，悲伤叹息。
陈雾看得出来，她是真对隔壁邻居的遭遇，痛心惋惜。
“幸好，他还有你们帮忙照料。”陈西玉安慰道。
“他没病之前看我们老的老少的少，经常和他儿子帮我们忙，多好一人啊，老天真是不开眼，分不清好赖人，让好人白白遭罪……”
“总会好起来的。”陈雾也不知道对方具体什么情况，只能干巴巴说这一句。
江奶奶摇头，“好不了，他儿子连都会的医院都送他去了，医生说治不了，后半生都要在床上度过。”
空气沉默哀伤，一时都没再言语。
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陈雾虽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也能共情到一个能说能笑，能跑能跳的人，一夜间只能躺在床上了无希望挨日子的那种心碎撕裂。
江岁勉强笑了声，说：“奶奶，您别说这些丧气话。张叔叔这么坚强乐观，说不定哪天发生奇迹，就好起来了。”
“我也盼着他能好，他父子俩太苦了。”江奶奶还是愁容满面，硬挤出一抹笑说，“怪我，不该说这些，饭菜都没热气了，我去热热。”
三个年轻女孩都没拦她，让她做点事，平复一下心情也好。
“我们两家关系好，往上数几代还沾点亲带点故，奶奶把张叔叔当亲人看，一提到他的伤就难过。”江岁替奶奶解释。
“他受伤这么严重吗？”陈雾以为他是生重病导致的卧床休养。
“他算是幸运的，跟他同车的司机命都丢了。”
“出车祸？”陈雾听她的描述明显跟车祸挂钩。
“对，发生在好几年前的事。当时他和同事跑长途运货，晚上车出故障，控制不住，直接撞山了。还是附近的居民听到奇怪动静赶来看，才发现了他们，要不张叔叔也难活下来。”
货车体积笨重，一旦出现事故，能幸存下来的确担得起一句幸运，但仅仅是活着，这个幸运就要打个问号。
江奶奶端着回锅的菜回来，“快吃，热过的菜没刚出锅那会儿味道好，你们将就吃。”
陈雾捧场尝一口，说：“没有，更入味了，还是很好吃。”
江岁几口刨完碗中的剩饭，撂下碗筷，奔向厨房，出来时手上端着盖着小碗的大海碗。
那是单独给张叔叔留出来的饭菜，一直在锅里就着余火保温。
“我给张叔叔送饭去，你们慢慢吃。”说完，一溜烟跑出去，也不怕碗摔了。
江奶奶张罗说：“不用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没过多久，江岁空手回来了。
“今天这么快就吃完了？碗呢？”江奶奶问她。
“没有，安扬哥在家，让我回来，他自己伺候张叔叔吃饭。”
安扬哥？他爸爸姓张，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张安扬吧？还是同名同姓？陈雾心里琢磨。
“他一早不是上班去了？”江奶奶早上打开远门正巧碰见他从门前经过。
“可能休息吧，他前一段不也休息了好几天吗？”江岁忘记问他，只能自己猜测。
“那怎么一样，他那是伤了才请假养伤，”一提到这个，江奶奶的话匣子又打开了，“他这孩子实诚过头，有坏人不躲躲还冲上去跟人打斗，落得一身伤，光那手就缝了好几针，我看着心疼……”
她只是一个担心自家小辈的老人，她才不懂什么见义勇为，这种事是警察的责任，她只想自家人都好好的。
对上了，名字叫张安扬，前一段时间跟坏人打斗受过伤，手上缝针，世界上不可能有严丝合缝的巧合，除了陈雾认识的那个张安扬，不可能是别人。
“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陈西玉跟陈雾想法一样，江奶奶邻居张岗的儿子张安扬，就是她们认识的张安扬。
江岁听见姐妹俩的对话，诧异问：“怎么？你们安扬哥吗？”
“他是不是在运输公司上班？”陈雾需要更多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想法。
“对，你们真认识啊？”江岁喜出望外，没想到她们还能有这种奇妙的缘分。
即使不在菜市场结识，以后也会通过安扬哥认识吧，毕竟安扬哥的朋友，我都认识，江岁想着。
“听你这样说，他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陈雾此时此刻无比确定他就是上周五还见过面的张安扬。
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想到他们结识的人相互之间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奶奶这时明白过来，敢情几个年轻人都认识啊，“岁岁，你去看看张叔叔吃完了没？让你安扬哥哥过来坐坐，都是熟人，聊聊天也好。”
说完又想起，“他这时候回来肯定没吃饭，我再去把菜热热。”
江岁这边也是兴冲冲推开张家的院门，蹦跳着跑进屋。
张安扬在给张父擦嘴，看见江岁兴高采跑进来，打趣说：“出门捡钱了？这么开心。”
江岁故作神秘说：“我刚不是说我家来了两位客人，你猜猜是谁？你也认识的。”
“我上哪儿猜去？我不好奇，你不说没事。”张安扬继续给张父喂饭，难得他今天胃口好，还没吃饱。
江岁气得直跺脚，“哥，你真讨厌，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
张父也说：“安扬，你看岁岁都气坏了，你就让让她嘛。”
“好好好。我猜不出来，能否麻烦江岁小姐告知我答案呢？”两人岁数相差不大，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他偶尔爱逗逗她。
江岁被他这番腔调逗笑，“既然你诚心发问，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是陈雾和陈西玉姐妹俩。”
“谁？”张安扬疑心自己听错了，一个人名字相同可以是偶然，但两个人名字都相同，还是姐妹俩，关键江岁还说他认识。
“哥，你才多大，就耳朵不好了？”江岁可爱地把脸凑到张安扬面前，眨眨眼。
张安扬无视她的憨态，“你刚刚说的是陈雾和陈西玉？”
“是，你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江岁被他的态度弄迷糊了，看着也不像是熟人。
“当然认识。”这话掷地有声。
“安扬，既然是认识的人，你过去打个招呼，我们家这情况也不方便邀请她们过来……”说着说着，张父伤感起来。
说到底还是他拖累了儿子。
“待会儿去，先让您把饭吃完。”
她应该知道自家的情况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或同情，或怜悯，或漠视的目光他见太多了，还需要点时间做心里建设。
“我来喂吧，你还没吃饭吧？奶奶让你过去吃饭。”张安扬不在家时，这活都是她来。
张父并不是完全不能动，他右半边身体有知觉，右腿活动自如，但右手不太听使唤。天暖时，张安扬让他自己吃饭，好锻炼手，天凉了，饭菜凉的快，只好喂他。
“对，你还吃饭，去吃吧。”张父也劝他。
他淡淡说：“不差这两口的时间，您快吃吧。”
江岁站在旁边等他。
张父大口吞咽，以后一口还没咽下去，含糊着说：“你去吧。”
张安扬跟江岁进屋时，陈雾姐妹还坐在桌旁。
陈雾站起来，笑看着他说：“好巧，没想到你跟江岁是邻居。”
他脸上的伤早没了痕迹，手也痊愈，只留有一道狰狞的疤，彰显这个位置曾经有过重创。
张安扬不知该作何表情，他预想了很多情景，唯独漏了她笑着跟他说话，干巴巴回：“是好巧。”
说完又怕对方觉得自己不乐意见到她，忙补了一句，“惊喜更多。”
为了表现他的诚意，嘴角轻扯，别扭地笑了笑。
江奶奶的出现缓解了他的尴尬。
“都坐啊，站着干嘛。安扬，快坐下吃点。”
张安扬听话坐下，端着碗开始吃饭。
陈雾姐妹俩吃完了，但有人坐着吃饭不好离席，也不能盯着人吃饭，随意捡了个话题。
“你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去下面公社送货，忙完没事，就回来了。”家里有病人，公司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回家。
江岁插话问：“你们怎么会认识？”看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认识。
陈雾把去运输公司找人运货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我安扬哥人好心善，有人找他帮忙，他肯定一口答应。”
张安扬差点没喷饭，这丫头把他说得跟烂好人似的，他为自己正名，“我也分人，分事，可不是什么忙都帮。”
“对，违法乱罪的忙咱们可不能帮。”江岁笃定得很。
陈雾和陈西玉给面子点头。热心好人是陈雾在心里给张安扬贴的标签，撕都撕不下来那种。他的亲友也是这样想的，心里的标签自动贴得更紧了。
“你们今天怎么回来江岁家里玩？”张安扬挑起新话题，跟人说说笑笑，刚才的忐忑不安都被冲走了。
陈雾说了租房这事，想起房租还没商量，问江奶奶：“房租，您怎么收？”
“你们是朋友，按理说不该收的，但家里紧张，你随便给点，意思意思就行。”江奶奶说这话时神情窘迫，一旁的江岁也很不自在。
陈雾解围说：“我这不是只占用一天两天，哪能不给钱啊？我们就按市场价来，您看行吗？”
陈雾跟买衣服的客人打听过行情，知道大致的价位区间。
“比那少点吧，收钱已经很不妥当了。”
“不行，”陈雾一口拒绝，“你们对外租也是市场价，而且我还得看到您帮我看着点货，不能让您吃亏。”
“安扬？”江奶奶向张安扬求助。
“江奶奶，您就按她说的来吧，要不她也不好意思租您房子。”他站在陈雾这一头。
陈雾出价格，“每个月六块，行吗？”
江奶奶点头，语气歉疚，“孩子，让你吃亏了。”
“没有，以后还有不少麻烦您的地方呢。”
陈雾当场付了一个月的租金，她也想预付几个月的，可她钱紧张，只能月付。
半下午，陈雾和姐姐辞别，离开前跟张安扬敲定下次去海城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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