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年关将至，正是家家户户添备过年新衣的好时候。
前些年，鲜少有成衣，人人都是凭票扯布回家自己裁缝。有的人家工人多，一家人勉强都能穿上新衣。
那些工人少的人家就困难了，只能拼拼攒攒紧着给一家之主做一身。
更有那家里孩子多的，最小的孩子从落地就没见过新衣服，都是捡最大的孩子留下来的，等轮到他，已是补丁摞补丁，瞧不出原本的样子。
现在光景不同，生活条件愈发好，有不需要票就能买的成衣，既省事又漂亮，人人都能买上一身，这是辛苦一年，对自己的犒赏。
陈雾不想错过大好的机会，奈何本钱有限，虽然这段日子一直有收益进账，但还是不够她大展身手。
好在有人雪中送炭。上一次去海城，江楠提议说，现在是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时候，让她一次多拿些货。陈雾说了自己的困难，江楠大方表示可以先赊账，等陈雾卖出回款了再付。
陈雾想了片刻就同意了，她确实不想错过高峰期，而且既然对方给予自己这么大的信任，她也不能不知好歹，拂了这一番好意，只能把这份恩情记在心中，寻着合适的时机报答。
货量一大，就不好再放在家里，需另找间屋子存放，这事迫在眉睫，幸好江岁家的杂货间还空着，省去不少麻烦。
今天跟江岁约好去她家看房，陈雾姐妹俩没去摆摊，但还是吃完早饭就赶去菜市场。
江岁还在那里卖包子馒头，陈雾摆摊时常常能看见她，有时会去她摊上买早餐，聊上两句，没人时，她也会来陈雾的小摊聊天。
几人约好在菜市场见，早市结束，江岁带她们回家看房。
陈雾姐妹俩到地方时，江岁已经收拾好背篓，人正揣着手，来回跺着脚驱寒。
“卖完了？”往常不会这么早卖完。
小姑娘一展欢颜，答道：“是啊，今天买的人比以往多，快过年了，大家好像都大方起来了。”
她这小摊的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即使天寒地冻，她手上生满冻疮，她的心也是火热一片，觉得日子有奔头。
“那现在回去吗？”天冷，话一出口，面前瞬间浮起一团白烟。
小姑娘点头，“我们走吧。”
陈雾感受到了她的好心情，一路上都是蹦着走，声音脆生生裹着笑。
“路还远，你这样走不累吗？”陈雾关心问。
“不累，我现在浑身是劲儿。”
“年轻就是好啊。”陈雾忍不住感叹。
“陈雾姐，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江岁伸手挠陈雾一把，得逞后，嬉笑着跑远。
“嘿，小丫头胆肥啊，别让我追上”陈雾转头对身侧的陈西玉说，“姐，快追，我不信我们两个制不住她一个。”
说完，撒开腿往前追，姐姐也被这活泼的氛围感染，紧随其后。
跑了好一段才追上，江岁背后有背篓，不好下手，陈雾冲到她前面，面对面抱住江岁，让她的手箍在身侧，招呼赶上来的姐姐：“姐，快挠她痒痒。”
江岁识时务为俊杰，连忙跟姐妹俩告饶。
“不行，今天必须得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然后“发号施令”，“姐，动手。”
江岁被挠到痒痒肉，笑得喘不过气来，陈雾见好就收。
江岁一脱离陈雾的桎梏，立马伸手反击。
“姐，‘敌人’还没口服心服，继续战斗。”陈雾沉迷在角色扮演中。
几人笑闹过后，互相看着对方，眼中的人，面色红润，眼睛亮晶晶的染着笑。
“别人看我们是不是以为是神经病？”陈西玉看到好几个路人走出很远还回头打望。
“那也是快乐的‘神经病’！”江岁道。
陈雾附和，“没错。”
终于到了位于梧桐巷子的江岁家。直观看，她家比陈雾家大一些，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小院子，赵母心心向往的小院子。
江岁推开门，邀请两人进去。
“岁岁，是你回来了吗？”屋内传来一苍老的声音。
江岁大声应答，“奶奶，是我回来了。我之前跟说过的两位姐姐也来了。”
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脚步急促走出来。
江岁快步上前搀扶，“奶奶，您别急，慢慢走。”江岁奶奶此前大病一场，身子骨弱了许多，走路一快就喘不上气。
姐妹俩跟老人问好。
“好好，你们好，快进屋坐。”她笑呵呵回应。
她们家就两个人生活，屋子显得很宽敞，家具陈旧，但擦得干干净净，一看主人家就很勤快。
江岁奶奶转身从柜子里端出一盘点心，招呼姐妹俩吃。
“知道你们要来，特意让岁岁去买的，多吃点。”
“您太客气了。”
陈雾也没空手上门，她拿出事先装在包里的一罐水果罐头，放在桌子上。
江岁惊讶出声：“陈雾姐，你这是干什么？”
罐头在供销社是紧俏货，价格不便宜，虽然走亲访友会互相送，但江岁和陈雾认识不久，担不起这份礼。
“第一次上门看江奶奶，让她甜甜嘴。”陈雾把江岁看作自己的朋友，自然不好空手上门，尤其家里还有长辈。
“你这孩子，快收回去，我一把年纪，吃好东西糟蹋了。”江奶奶也是出乎意料，她家里没旁的亲戚，好多年没收过礼，没想到从孙女刚认识的朋友那儿收到。
陈雾把被推到跟前的罐头推回去，笑说：“年纪大，才要多吃好东西，要不多亏啊。”
“这太贵了……”江奶奶直念叨。
“不贵不贵，我妈妈就在罐头厂上班，她每个月有员工福利，没花多少钱。”
平时赵母有福利也舍不买，还是看着快过年，才大放血，买来备着走亲戚朋友用。
“下次来家，可不许再带东西。”江奶奶把罐头放到柜子里，边合柜门边说，“中午留家吃顿饭吧。听我家岁岁说，你们平时很照顾她，早就想谢谢你们，一直没合适的机会，今天正正好。”
“这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莫非你们是看不上我老婆子的手艺？”江奶奶佯装生气。
江岁也在一旁帮腔，“我奶奶祖上有大厨，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你们尝尝，肯定喜欢。”
姐妹俩对视一眼，无可奈何，陈雾解释说：“您年纪大了，做饭太过劳累，我们不是不相信您的手艺，是怕您辛苦。”
“做点饭有什么累的，家里的饭天天都是我在做，就多加一点米的事。”说完，转身去厨房，“别走啊，我现在就开始做。”
陈雾看着江岁，眼中含着求助。
后者一耸肩摊手，“家里很少来客人，有人来奶奶心里高兴。”
“我们去打下手？”陈雾认了自己要留下来吃饭。
“千万别，我每次要帮忙，她都嫌弃我碍手碍脚。”
陈雾还是去厨房，“江奶奶，我给你打下手吧。”
江奶奶把她推出去，“不用，我做饭不喜欢旁边有人，你们年轻人坐一块聊聊天。”
陈雾只好折返，江岁一脸得意，“看吧，我说的吧，让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陈雾回一白眼。
她没忘特意来次的正事，“那间房是哪间？”
江岁一拍脑门，“净顾着聊天，差点忘了。”
她领着陈雾姐妹出去，打开最左边的一间，房间不大，约有四个平方。
“杂物，我已经提前清出去了。”江岁第一次听陈雾说有意愿租自家的房，回来就把房间清扫干净了。
“挺好的，不潮湿，不怕衣服放不住。”陈西玉进屋前特地观察周围的环境，院子进屋有两级台阶，房间位置高，防潮性好一些。
“我也很满意。”屋子空间对现在的她们来说，足够了。
“陈雾姐，西玉姐，屋子也看了，要不我带你们去外面转转，也看看周边的环境。”江岁见两人满意，想着吃饭还有得等会儿，家里没电视，又不好干坐着，便想带两人出去逛逛。
姐妹俩都没异议，干坐着等吃饭，让老人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她们心里过意不去。
出去走走也好。
“你们这里住的人好像比我们巷子还多。”几人悠闲走在巷路上，陈西玉发现这里的房子挨挨挤挤，很密集，不像自家住的巷子，大多房子间隔着空。
“我小时候还没这么多，现在小的一辈长起来了，结婚生子，人越来越多，房子不够住，想方设法扩建……”陈雾耐心跟两人介绍巷子里的情况。
陈雾心想，难怪呢，很多房子镶了一节，新旧对比明确，跟衣服短了，在下摆接一节似的。
“不吵架吗？”陈雾问，以前是公用空间，现在都想扩建，都瞄着这一公共区域。
“吵，怎么不吵，打架的都有，警察都来过好多次。后来街道办想出法子，说这是公家土地，让扩建的人家交钱给街道办，这才消停些。”
“怎么不盖二层？”有人家盖了二层。
“有的没钱，有的舍不得钱。”
陈西玉了然点头，跟自家妈妈一样，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走到巷子尽头，几人往回走。
进屋，碗筷摆在桌上，江奶奶在厨房喊：“岁岁，进来端菜。”
几人围坐四方桌，桌下放着炭火盆，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江奶奶说：“动筷吧，冬天菜少，没能拿出像样的招待你们。”
“这已经很好了，有荤有素，颜色漂亮，香味浓郁。”陈雾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绝不是吹捧，江奶奶的祖传的手艺名不虚传。
厚薄均匀的香肠片颜色浸润冒着油光，盆装的猪肉炖白菜，白菜鲜嫩，猪肉片白亮。
江奶奶见两人都坐着不动，往她们一人碗里夹一筷子菜，“快吃，不用拘礼。”
陈雾姐妹俩上人家做客，恪守长辈先动筷的优良传统，江奶奶动筷了，她们才开始吃。
陈雾咬一口香肠，满口窜香，是麻辣味的，正合她口味。
陈雾说：“很好吃，您手艺真好。”
江奶奶脸上的皱纹都沾了笑，“好吃就多吃些。”说着又给人夹菜。
“我自己来，您也吃。”陈雾端碗接过菜。
江奶奶又爱怜地给孙女夹菜，“你吃快些，你张爷爷还饿着肚子。”
张爷爷？她们家不就两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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