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陈雾一而再再而三的插话，让陈父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抄起手边的水杯使劲往地上一掼，暴怒道：“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越来越无法无天，再不管管，你都能飞上天了。”
赵母看看陈父，又看看陈雾，不想两人当着大姑姐的面吵架，伸手在陈雾背上拍了一下，“你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大人说话，听着就是了。”说完又跟陈父讲道理，“老陈，三闺女也没说错，这是西玉一辈子的大事，还是要她点头才行。”
陈西玉被陈父突然的发作吓住了，连连摇头，“我听爸妈的。”怕陈雾再次激怒陈父，她握着妹妹的手捏了捏。
“也不是立马就要结婚，那就再处处看，旁的事以后再说。老陈，你也是这个意思吧？”陈父见有人给递台阶，也不扭捏，顺着就下来了。
“那好，那我就去回复人家了。我再多一句嘴，闺女还是要好好教教，要不然出了门，人家要说父母的不是。”姑姑临走前还不忘给人添堵。
气氛凝滞，赵母有意缓和，“去去去，都去洗洗睡觉。北贞，去打盆水来，我给你爸擦擦身子。”
陈雾走远了还依稀能听到陈父在指责赵母娇惯孩子。等陈雾进屋，陈西玉坐在床的里侧看过来，眼神透露着不安，“小妹，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在维护我，但是我也不想你因为我而跟爸爸吵起来。我们毕竟是小辈，跟长辈对着干，总是要吃亏的。”
陈雾倒也没生气，她心里清楚，在物质精神全面提升的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尚且还有不尊重孩子的父母，更何况现在是新生活刚刚起步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她踢掉脚上的鞋，在床上盘腿坐下，认真地直视陈西玉说：“姐，你多心了，我没有生气。我明白你的用意，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要过于在意别人的态度，包括爸妈，包括我，能更关注自己内心的感受，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没什么想法，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陈西玉面带困惑，像是真给难住了。她受社会现有的约定俗成的禁锢，一直奉行孩子应该无条件服从父母的准则，包括婚姻大事也往往要以父母，特别是父亲的意志为主，要不怎么通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的自我意识不甚清晰，但是是有的，只需要有人引导或是有一个小小的启发，便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陈雾接受过现代化思想的洗礼，她清楚，女孩不应该被规驯得像是丧失灵魂的躯壳，而是应该鲜活的，明媚的活着，可以想笑就放声大笑，想哭就放声大哭，可以表达自己的憎恶，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
陈雾耐心的，如同牵着初初蹒跚学步，想去感知世界的婴孩一般，一点点引导她，“怎么会没有想法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比如，爸爸想不过问你，直接决定你的婚事，而我不认同他的做法。‘我不认同’的这个内心行为就是我的想法。”
陈西玉似懂非懂，陈雾更进一步解释，“再比如，早上我问你想做早饭还是打扫卫生，你选择做早饭，你的主动选择就是你内心的想法。”
经过陈雾的一通解释，陈西玉有一丝开窍，“北贞想让我把那件红色翻领新毛衣送给她，我不愿意。‘不愿意’就是我的想法，对不对？”说完就像一个等着老师表扬的乖学生，眼巴巴的看着陈雾。
“没错，我姐真聪明。”得到了想要的称赞，陈西玉雀跃不已，眼睛弯成了两弯小月牙，情绪感染到陈雾，陈雾也陪着一起笑。
门轻轻开了，陈北贞左手握着门把手，右手撑着门框，头伸进来，掐着嗓子说：“大姐，小妹，你们怎么还没睡呀？隔着一堵墙，我都能听到你俩的笑声，说啥呢？让我也听听。”陈雾方才关门忘了落锁，这才让北贞“钻了空子”。
“我们随便瞎聊的，没什么营养。二姐，你也到床上来，我们聊聊天，从你搬去隔壁房间，我们三姐妹好长时间没有夜聊了。”
以前大哥陈东陆和二哥陈南峰在家，三姐妹挨挤着住一个屋，晚上关灯躺在床上天南地北闲聊，叽叽喳喳有说不尽的话，为此时常被起来上厕所的赵母教训。
大哥去当兵，二哥也去读大学了，屋子就空出来了，陈北贞以三姐妹睡觉挤得慌为由说服赵母，搬去哥哥们的房间。
陈北贞顺势挨着妹妹，也在床上盘腿坐，神秘兮兮地问：“你们是不是在聊赵勇？都不用回答，肯定是。”脸上写满了得意。
“二姐，那你可就猜错了，我们还没说到他。”陈雾好笑的看着二姐脸上的得意化为狐疑。
“你哄我的吧？”
“千真万确，句句属实。二姐，那你说说呗？你觉得赵勇人怎么样？”陈雾不着痕迹地打探二姐的心思。
“也还行吧。”陈北贞表情傲娇，“衣服干干净净的，个子瘦瘦高高的，浓眉大眼，头发也清清爽爽的，不像那些赶时髦的小痞子，用摩丝把头发梳得乱七八糟，我是看不惯的。”
“可是你不觉得他有点黑吗？”陈西玉听了一耳朵赵勇的好话，忍不住说出自己看到的缺点，说完心里沁着欢喜，自己又一次勇敢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见妹妹点头赞同，那喜更是又添了几分。
“哪里黑了？明明就刚刚好，他一个男的长那么白干嘛？”陈北贞翻了个白眼。
陈北贞对赵勇的印象很好，且很维护他，陈雾心里便有数了，对他俩的后续很期待，只是不免有点心疼自己的姐姐陈西玉，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命定姻缘的炮灰。
尽管陈雾了然姐姐对赵勇没什么男女间的好感，但是她还是想确认，“姐，除了黑，赵勇其他方面怎么样？”
“嗯……一般吧，嘴巴有点凸，脖子有点短，指甲也很长。也不知他这个人怎么样，相处了才清楚。”陈雾一颗心安全着陆，姐姐没相中。
陈北贞不乐意了，自己觉得挺好的人，怎么到姐姐嘴里就缺点一大堆了？她反驳说：“嘴巴哪里凸了？很正常啊，就跟我们的差不多。他衣领高，而且扣子都扣上了，显得脖子短，是衣服的缘故，换件衣服就不一样了。指甲也不算长，你们没发现他的手很好看吗？”又犯起了花痴。
“还可以，手掌快抵上你的两个大，手指也还挺修长。”陈雾没挑刺，情人眼里出西施，没必要在人家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泼冷水。
“大姐，你赚了，能有个这么好看的对象，走出去，别人还不羡慕死你？”这话就有些不动听了，陈西玉的样貌才是一等一的好。
陈家三姐妹，除去不是亲生的陈雾，陈西玉和陈北贞都遗传了赵母的好样貌。赵母年轻时候也是一众美女中拔尖的，微卷发，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艳红小口。陈西玉的容貌较陈北贞更胜一筹。两人身量都长，陈西玉大约一米六八，陈北贞大约一米六六，陈雾要矮一些，在一米六三左右。
陈雾在容貌上与两位姐姐相比，略精致几分，头发乌黑顺滑，皮肤白皙，瓜子脸，远山黛眉，水波媚眼，鼻尖秀巧，双唇朱红。
陈雾驳斥道：“赚什么赚！就凭姐姐就宛若仙人的气韵，娶她那人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蒙荫祖宗庇佑。”
“我不就随口一说嘛，干嘛这么较真？”陈北贞小声嘟囔。
“好啦，姐妹间说话就随意些，出去了说话就要过过脑子，免得得罪了人还不知原因。”陈西玉一手拉一人的手腕，把她俩的手搭在一起，“消消气，拉拉手就和好了。”
两人的手交握着上下晃两下，像小朋友似的，一会阴一会晴。
“我一直有个疑问，说出来你们也帮着分析分析。姑姑以前就不喜欢我们，这次怎么会好心帮大姐说媒？”三姐妹并排在床上躺好，床有点小，陈西玉身体紧贴着墙，努力给妹妹们腾出更多空间，尽管如此，陈雾还是有一条胳膊悬在床外。
“可能是她想通了，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想帮着张罗我们家的事。”陈西玉不愿把姑姑想得太坏，尽量往好的地方猜测。
陈北贞轻嗤，“切，她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没好处的事，她才不会干。小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二姐说的有道理，人不可能在没有遇到大事的情况下，一下转了性子。”陈雾语气淡淡，“之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姑姑可能是想帮姑父讨好赵勇的爸爸。”
“为什么？”陈西玉不理解。
“姑姑今天提到赵勇他爸将要升职，他升上去，他原来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姑父是他的手下，自然会想坐到这个位置。想坐这个位置的人肯定不少，姑父就得想法子帮自己跟领导拉好关系，所以可能就把注意打到他儿子的婚事上了。”陈雾往细里分析。
“可姑姑的婆家侄女不是也还没结婚吗？她年龄跟赵勇也差不多，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会说给大姐？”
“对啊，为什么要撮合我跟赵勇？”
陈雾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她婆家侄女额头上不是有块胎记吗？有些迷信的人家可能会有所忌讳，如果赵家刚好是这样的人家，那介绍婆家侄女给赵勇岂不是不仅交不了好，反而结了仇。”
“小妹，你懂的真多。”陈西玉一脸崇拜。
“你们也能想到的，只是一时还没转过弯。而且这只是猜测，当不得真。”陈雾并不洋洋得意。
“我们去年去姑姑家送年礼是不是她也在？我记得她跟小时候差不多，还是瘦瘦小小的，风一吹就能刮倒。”陈北贞回忆起相关的往事。
“没错，我也记得。”陈西玉也跟着妹妹的描述想起来了。
“姑姑是不是也担心她不好生养，所以不说给赵勇？”陈北贞灵光咋现，显露出她的小聪明。
这时的人还秉承着老思想，对子嗣格外看重，谁要是不能生养，头一辈子都抬不起来，毕竟古人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体素质和体态也是娶妻考察的重点之一。
不知不觉，时间溜走，几人的声音越来越小，陈西玉不声不响睡着了，陈雾叫陈北贞就在这里睡，但她执意回房，陈雾由着她，自己一头跌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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