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妹和好

陈雾径直上了百货商店二楼。时间还早，并没有什么客人，几位售货员在忙着整理货柜和货架。陈雾走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售货员的样貌，发现糕点柜后的女人跟产妇在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她年纪在三十八岁左右，身量不高但很匀称，皮肤白白的，烫着时兴的大波浪，做事手脚利落，是个勤奋人。

        陈雾又观察了片刻，觉得她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走上前去试探地问：“请问你是张晓娟吗？”

        她的神色明显有些戒备，陈雾赶紧解释来意，“我认识你妹妹张晓凤。她现在在医院，跟我爸住同个病房。”

        尽管掩不住面上的焦急，张晓娟还是嘴硬道：“她不是我妹妹，你找错人了。”

        陈雾并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接着说：“她昨天刚生了孩子，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连口饭都吃不进嘴，挺可怜的。”说着还叹了口气。

        她再也按耐不住，急冲冲问到：“她男人婆家人呢？”

        “她婆婆听说她生了女儿，瞧都没瞧孩子一眼，只顾着骂她。他男人在一旁看着，闷不吭声。”

        “那家人一屋子坏种，我就知道小凤嫁过去，指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可她不听我的呀。”说着说着，眼睛里浮起了泪花。

        抬手擦了擦，对隔壁的售货员说：“曼曼，帮我看着点，我去找经理请假。”又让陈雾再等她会儿，说完就往办公室去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就从办公司出来了。陈雾领着她往医院走，中途还等着她买了营养品。

        一踏进病房，她眼泪就下来了。看着妹妹那头发蓬乱，眼睛红肿，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拧着疼。快步走过去，放下东西，在妹妹背上恨恨拍了几下，打完又心疼地抚了抚，坐在床边靠过去搂着她，低喃：“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当初我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你怎么还记上仇了？我只是不想你嫁过去受苦受罪。”

        张晓凤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扑在姐姐怀里，嚎啕大哭。

        “姐，我对不起你，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的，我让你失望难过了……”

        张晓娟也检讨自己，“我对不起爸妈，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但我没做到，反而因为一点小事跟你置气。害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都不敢跟我说。”

        张晓凤急急打断她，“姐，不要这样说，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做的足够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没听你的话。”

        在一旁酣睡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打断了两人的自责。张晓娟轻手轻脚把她抱起来，掀开小被子看了看，发现是尿了，给她换了新的尿布，又把小被子裹好，抱在怀里轻轻晃着逗弄她。笑着对妹妹说：“小丫头长得跟你小时候一个样，都是高鼻梁，小嘴巴。”

        待吃过了午饭，张晓娟去医生办公室问妹妹的情况，得知随时都能出院后，决定去借辆小三轮来接妹妹回家。张晓凤没意见，完全听凭姐姐安排，反正她也不想回那乌烟瘴气的婆家。

        傍晚，张晓娟带着儿子来接妹妹，恰好在遇到医院门口碰到了妹夫。张晓娟一看到他立马冲上去扇了他两巴掌。赵晓娟儿子怕姨夫还手，快步走过去，站在妈妈身边助威。冯宏一看到他这大体格，心里胆怯，没敢还手。张晓娟恨不得生扒了他的皮，但念着这是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而且妹妹还等着自己，只把他赶走了。

        张晓娟姐妹俩收拾好了东西，临走时，郑重的向陈雾和病房里的其他人道谢，感谢他们这这几天对妹妹的关心和帮助，还把特意带的糕点分给大家当做谢礼。不得不说，赵晓娟是个通晓人情世故的人。

        陈雾轻轻抚摸宝宝的小脸蛋，爱怜地说：“宝宝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阿姨祝你无忧无虑，健康快乐！”

        张晓娟拉着陈雾的手承诺，“妹妹，真的太感谢你了。我不说别的，你知道我工作的单位，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帮忙，只要我能帮得上，我绝不推脱。”

        张小娟一家人走了。次日，在医生的批准下，陈友达也出院回家休养。他右脚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赵珍萍见他可以自己如厕，便销假回去上班了。白天就陈雾跟陈友达两个人在家。除去给陈父端水送饭的时间，陈雾都在忙着踩缝纫机。昨天街道办来了一批给裤子上拉链的任务，陈雾争取到了。

        每年，工厂在旺季，订单赶制不及的时候，会派发一些任务给各街道办，街道办又把任务具体分配到个人，特别是那些目前还没有正式工作的人。这样既能解决工厂的燃眉之急，又能缓解无业人员的工作压力，一举两得。

        每个任务都有它的要求，像上拉链，得家里有缝纫机的才符合要求。这条街道有缝纫机的人家不多，陈雾顺利分到了两千条。上一条拉链五分钱，这工作简单，陈雾一天能上一百多条，要是晚上赶工的话，两百条也不在话下，姐姐陈西玉晚上也会帮着做。

        认真算起来，这临时工作比好些在工厂的正式工作赚的还多，但真要叫人选，几乎所有的人都会选择正式工作。因为人都有追求稳定，规避风险的心理。旱涝保收的正式工肯定比朝不保夕的临时工更有吸引力，更何况前者的社会地位远远高出后者。

        忙碌了一天，厂里的工人也快下班了，陈雾掐着时间点去厨房准备晚饭。她先把米洗好，蒸上米饭，然后按赵母的要求，开始熬制骨头汤。这骨头是赵母一大早去肉铺挑选，用来给陈父补身体的，她听人说可以形补形。

        陈雾几姐妹从小就跟着赵母在厨房里转悠，因为赵母觉得女孩子必须能入厨房，要不然不好找婆家。上辈子的江加利因为母亲工作忙，也是从小练的厨艺。所以对陈雾来说，家常的菜系不在话下。

        骨头冷水下锅焯水，水沸后煮几分钟捞起来洗净。锅烧热，倒入适量的菜籽油。油热加入切好的生姜片，把骨头也倒进去翻炒，撒一点盐调味。最后加开水盖上锅盖熬煮。间隙，又切了土豆块加进去。在煮汤的同时，陈雾又开始准备其他菜。她切了茄子，准备做红烧茄子，又从泡菜坛子里摸了酸萝卜切块当小菜。菜全部出锅的时候，上班的人都回来了。陈西玉洗完手，进来端菜。

        “姐，你先把爸爸的饭菜给他送到屋里去吧。”陈雾冲着陈西玉指了一下旁边另外给另外装好的饭菜。陈父卧床修养，行动不便，家里人就在他床上支了一个小桌子，方便他平时吃饭。

        赵母和女儿们围坐在桌子旁吃晚饭，闲谈着家长里短。赵母时常借别人家的丑事来教育鞭策三个女儿。她又说起了今天遇到的新鲜事。

        “工会的小李姑娘可不简单呐。平时看着秀秀气气的，谁能想到她居然能干出那种没皮没脸的事。”赵母满脸不屑，又模模糊糊不肯说透，钓足了姐妹三人的胃口。

        陈西玉好奇地问：“她干啥了？”

        “这等腌臜事，说起来都怕污了我的口。”赵母啧啧出声，“她跟工会的主席勾搭上了。人家媳妇抓了现行，今天闹到厂里来了，拽着她的头发一顿抽打，衣服都被扒了，还是厂领导来了，才把她俩分开工会主席都能当她爹了，不知道她图的什么。真不是个好东西，把父母的脸都丢尽了。”

        姐妹几人都没见过这种事，惊呆了。赵母在女儿们的脸上扫了一圈，威慑道：“你们要是敢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踩我和你爸的脸面，就别怪我狠心把你们扫地出门。我只当没了你这个人。”

        几姐妹心有戚戚，纷纷表示不敢。

        陈雾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工会主席更不是个好人，家里有老婆了，还在外面拈花惹草。他老婆就应该把他也打一顿。”

        陈西玉附和。

        赵母不认同，撇嘴说：“小姑娘还是要洁身自爱，她要是不贴上去，男人怎么会找上她。他媳妇也不懂事，这事闹大了，男人工作也要受到影响，就应该在家里解决。”

        “妈妈，也不一定是小姑娘倒贴呀，说不定是他强迫的。换而言之，要是他心正，即便有再多的姑娘贴上来，他都能守住自己，还不是他自己有了花花肠子。”陈雾明白，由于时代局限性，大多人都是赵母这种想法，但她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接受过高等教育，很难接受这种想法。她想表明自己的观点，“男人在外面有人了，他就是已经背叛了他老婆。他老婆还需要忍气吞声，照顾他的面子，保全他的工作？只要不违法犯罪，我觉得她怎么做都可以。”

        这一番言论让赵母刮目相看，“了不得啊。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我闺女心里懂着呢，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先前在医院，我就觉着你开窍了……”

        陈雾羞涩地抿嘴笑，接着说：“这就跟战争时期的汉奸一样，他背叛了组织，组织就应该将他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陈西玉重重点头，表示赞同陈雾的想法。

        “友达。”陈雾正洗碗呢，屋外传来一高亢尖利的声音。随后，陈西玉把人迎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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