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光（二）

日子本来很平静的过下去。住在这烟雨蒙蒙，云雾缭绕的小小山坳里，并没有太多的烦恼锁心事。一天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过，没有过多的对于其他东西的要求——简单而质朴的生活。但对于那个管理渡船的老人来说，他的人生很长。

        他一生舍弃了太多东西，也正是因为舍弃了太多，所以才更加珍惜眼前的每件事物；放下了曾经，竟选择一只老旧的方头渡船作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它与他共同度过了近四十个整年头，共同经历了四十年来所有的风风雨雨。他没有结过婚，他傻傻觉得结婚对于自己的职业自己的渡船不公平，于是他几乎是将整个身心交付给这职业这只老旧的方头渡船。就这样，不断的渡着，竟是三十年。

        他无儿无女，曾也幻想有一个儿子，可以等自己年老了接替渡船的，他也只是摆着头苦笑一番。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对于以后的事情总心怀着一种侥幸心理；但乐观是属于年轻人的，等到那些事情真正来到面前时，就又会是另一种心理。

        他也正面临着一个像这样的问题，他的年迈的心灵受其折磨着。

        没错，他老了！确实是老了！没有人会说一个活了七十岁的人是年轻的。但他自己却狡辩说自己很年轻，即便这副躯体在尽力反驳自己，他也装作没有看见似的，挽起袖子露出用瘦弱的胳膊肘，使其显得强壮些，狠狠地说自己还可以泅水捉鱼，上山打虎。他觉得自己是很有理由的，一面能够照顾好自己一面仍还可以将渡船的工作做得尽善尽美。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天，可以同日头同时升起。

        但是只要天气稍微转凉，或是下几场小雨，他就被自己的躯体打败，双腿就疼痛得近乎不能站立。在这多雨的地方，自然经常出现这种折磨。可是他并不能卧床养病，他还要去渡那些在风雨中等待过渡的人们。

        他觉得自己可以忍耐着这些人世间的所有痛楚，即便自己真的老了，也还可以独挡一面；除非自己死了，不然就工作一辈子到死！

        可是事情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人老了是容易生病容易死的，况且那些不断更迭的事物，旧的就得变成新的。他顽固的忍受这些，尽量不想这些。但他得了那腿痛的毛病，也不去看郎中，反而很倔强的把这件事情当成机密似的，不愿意说出口。以为当真可以很严密的防止事情泄露，不至于被人猜疑。

        有时过渡的人或者附近认识的人见着他的老态，不忍心的扯着他的衣角语重心长的说：人这么大年纪了，休息也不算作什么！渡船人听了，很不高兴的扯开衣角不言不语的径自做回自己的事情，任那人再如何讲话，就是侧着脖子露出半边消瘦的脸和半边花白的头。

        尽管他顽固的觉得自己不老，可是他的身体终于在拖延中病倒了。没有妻儿的照顾，没有人来看望。他一生渡过太多的人，多到连自己也数不清。他善良直爽的性格也温暖逗笑许多需过渡的人。理应当有人记住他，就算没人也理应有人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孤独了，他以前是没有觉得过这种感觉的。他忽然害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也许上天怜悯，他近乎奇迹般活了过来。没有看郎中也没有吃中药，就在家里冰硬的炕上躺了几天，连吃的也是硬饼子喝的也是冷水——就那么奇怪的好了。

        他下得床，尽管浑身没有力气，他也依然觉得自己好了，很愿意出去看看。噩梦也就是在这天开始了。

        【作者题外话】：上篇文章内容与这篇不符。原因是我对于这篇短小剧情构思做出了些修改，于是对于前章也做出些相应的修改。现正审核中，预计需过些日子才能够呈现。望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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