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门

　　推开积雪阻挡的大门，面前的一切如梦似幻。

　　天上落下的已不再是雪花，而是灰烬，像是清明节烧纸钱时满天飞舞的那种东西。夜空看起来更加广阔、空洞，张一凡似乎直接看到了无星光的宇宙，巨大的幽暗让他觉得渺小。

　　灰烬缓缓飘落，而这一切都是由红色的月轮照亮。

　　他欣赏了这迷幻的景色一会儿，然后亲自走进了这犹如舞台布景的画面，而目之所及皆是疯狂。

　　红月边缘渗出液体，聚集在球形底部，直到表面张力再也支撑不住。血色滴落，染红大地上覆盖的积雪，形成一个血池。接着红色的液体又开始沿着月亮边缘往下聚集着，等待着下一滴血液坠落，宛如死亡沙漏。

　　张一凡说不清往前走了多远，似乎完全不知道疲惫。

　　这段路途中，从月上淌下如血的液体，它们汇聚成一股洪流，积蓄着力量等待将山峰冲毁。

　　天际线处，他能看到早先碰到的羊怪，只是那一群比他们遇到的还要大上几圈，正在肆意破坏着残败世界里最后留存的建筑物，一切都在倒塌、消散。

　　他继续往前走，对林白鹭的思念像一团火焰在心中燃烧，没有什么能吓退他。

　　能震颤大地的嚎叫传来。满天的灰烬中，张一凡能看到头顶出现一个巨大的阴影，堪比天上的月亮。那东西长着獠牙，似乎是只巨大的猛犸象，怪羊在它脚底炸裂。它的哀鸣犹如一百个防空警报同时响起，而那脚步和嚎叫离他越来越远。

　　张一凡能看到，巨型怪物经过的土地在塌陷，土层下隐藏的是无数的双头怪蛛，它们在蚕食着泥土，然而他已经忘却郑岳风告诉过他的名字。

　　树木在视线里，以加速镜头的模式缩回大地，像是生长过程的倒放。

　　木偶人在前方夹道欢迎他，它们的面目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让他感觉自己是参加马拉松大赛的选手。

　　整个世界继续在毁灭。

　　张一凡仿佛能看到立在山坡上的酒店在随风而去，变为黑烟和蝴蝶，朝着血月随风而去。湖面的厚冰被锤破，某种巨型的甲壳生物长着章鱼般的胡子，这位古神将湖水饮尽，露出那山峰似的湖坑，湖底斑驳的地面上水草无力的贴服在上面。

　　他顶着灰烬前进，这些灰烬是由一切泯灭而成。

　　时间的运作方式变得奇怪，如果说之前是静止，那么现在它在加速运转。

　　张一凡感觉，自己并没花多长时间，就走在了那条山路上，他正朝着那空地行进。

　　这片区域同样没有遭到最后完全衰败的影响，如果张一凡猜得不错的话，那条隧道应该还是完好无缺的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他踏上了那条林间小径，他跑起来，萤火出现在他脚边躲避。

　　前方的空地上，赵宇飞坐在草地上等着他。他看起来憔悴无比，但绝对不是疯狂。他指着空地中心的池水，那里再次变成虚空的黑色。而在其上，浮着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上面雕刻着美丽的花纹，把手是铜制的，闪耀着金属的光泽。门下的水泥板也漂浮在水上，前方连接的梯段直插进草地里。

　　“发生了什么？林白鹭在哪里？”张一凡朝他喊着。

　　赵宇飞依旧指着那门。

　　“她在里面，对吗？”

　　赵宇飞望着草地，远方传来那些魔神的叫声。

　　“他说我们都能活，只要按照他说的做。”

　　张一凡看出赵宇飞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而赵宇飞所说的“她”应该是指鹿曼，按照她的吩咐？眼前的男人按照她的吩咐做了些什么？

　　他想起接连不断的死亡，那些逐渐远去同伴的脸孔。

　　“是你杀了他们！”

　　张一凡几乎忘，自己也曾参与到谋杀钟煜菲的行动中，他完全不明白赵宇飞为何要这么做。

　　受到这指控，赵宇飞开始像受惊的小狗，开始在草地上用四肢到处爬行，并不断惊恐的到处张望，好像周围有看不见的亡魂在骚扰他。他念叨着关于死亡与复活的不连贯话语，开始痛哭流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一凡大吼。

　　赵宇飞围绕着想象中的尾巴转圈，听到那吼声他停了下来，他抹了抹挂在唇上的鼻涕。

　　“老爷子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的。”

　　张一凡没再理他，这点信息远不足推断出什么。他知道，一切谜团都能在门后揭开。

　　他跨步走上楼梯，握住门把手将其打开，冰冷的触觉从手中传来，他能看到内部似乎是属于一栋古典风格的洋馆。如果可能的话，他想绕到门后看看是什么情景，但是门周围能落脚的水泥板空间并不允许他这么做，除非他想再次掉入那虚无的液体中。

　　他进入门内，下意识的将门随手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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