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宴会
在关闭的刹那，那古老的木门在张一凡身后消失。他听到木门关闭的声音，沉闷而压抑，给他一种牢笼关闭的异样感觉，仿佛一个世界的通道在身后关闭。
回头面对光滑无门的墙壁，他只是微微吃惊了一下，就专注于面前的房子。
他站在一个圆厅似的房间里，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立有一根古典壁柱，从地面上的柱础到天花板下的柱头细节一一具备，象征男体的多里克柱式，柱体上是弧线相交形成的锋利凸起，让人难以舒适的背靠在柱上，营造出难以接近和权利掌控的雄浑气势。
柱子与柱子之间，是大片分隔为方格的玻璃窗，上面没挂窗帘，可以看到外面月亮还好好的挂在夜空中，看起来苍白圆润。
他嗅了嗅，空气里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机械规律的运转声从他的九点钟方向传来，那处立着古老的大摆钟，而正对大钟的墙壁另一侧侧也贴墙放置着塑像。
能看到，他的对面是一条长廊，两侧挂着大小不一的油画，但是距离较远，他也只能看到个大概。
他以为来到鹿曼的老巢，里面应该是阴森可怖，充满鬼怪侍从的地方，然而无论是脚下布满华丽花纹的红毯，还是钟表发出的咔嗒声，都让他觉得放松、平静。
不过他提防着，反差造成恐怖的手段她又不是没用过。况且有很多恐怖故事的情节，都是发生在这种美丽的宅子里。
他从未来过这儿，就连在梦里也没见过。
这时，就在他欣赏那雕塑的力量感时，他听到那条走廊尽端传来的欢笑声，还有酒杯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好像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宴会。
这隐秘的人声，迫使他回想起来这的目的。
“白鹭，你在这吗？”
那觥筹交错的动静并未停下，要么就是参与宴会的人们没听见他的叫喊。
他朝着那声音走去，通道较圆厅而言低矮狭窄。两边同样使用柱式，而在低矮的空间内，更换为仿女体的柔和爱奥尼柱式，柱子之间悬挂油画，每一幅都是世界名作，而且全都是关于人物的作品。
画框有大有小，优雅繁复的花纹表面是金制或镀金，但不给人落入俗套的感觉。画作也没有摆放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但他们的面部全都被抹去，只留下清一色平整的皮肤色。
走廊尽端是双扇木门，看起来是属于皇室庄园中那种大门，上面对称分布着一对金属狮子头，狮嘴中衔着铁环。欢快愉悦的交谈正从门后传来。
张一凡将门推开，这巨大的门居然没花他多少力气。
他看到一个狭长型的房间，周围都是木制家具，看起来像是碗柜、酒柜之类的东西，家具中间，露出与圆厅中同样款式的玻璃窗。而在四面墙壁的中央，摆着一张长的不可思议的木桌，上面是五花八门的菜品与饮料，用精美的餐具乘着，银制刀叉碰撞碗碟发出轻响。
桌子正中央，大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垂下，黄色的暖光照亮房间内每个人的脸庞，一派欧式皇家晚宴的景象。
“喝酒，张一凡。”
“我不太会喝酒。”
出乎意料，他听到赵宇飞和与自己相似的声音传来，但他不确定，就和听自身说话的录音时会觉得陌生。
参与宴席的宾客，居然就是这场经历开始时的那群人，一个都不少。他看见张云方和黎宝莲坐在相邻的位子上，一边挥动着华贵的餐具，一边讪笑着，因为对面的双胞胎兄弟又在饭桌上耍宝，他在夸张的模仿弟弟像猪一般的吃相。郑岳帆也没生气，只是瞪大眼睛微笑的看着他。
秘书正仔细看着手里的一根薯条，似乎在确定里面有没有毒，他的旁边坐着朱云峰，正举起碗在喝汤，动作小心翼翼，以免将汤水沾到自己的胡子上。周亚夫正和林白鹭说着什么，两人脸上都飞扬着快乐的笑容。钟煜菲没有选择和任何人交谈，只是不停伸手将肉类抓到自己碗里。紧邻着他的是赵宇飞，正举着酒杯敬酒，他看起来喝醉了。而他敬酒的对象，正是
他自己？
张一凡先前还以为，那话是对刚刚进入房间的他说的，此时他却看见自己坐在桌子末端上宾的位置，正与赵宇飞谈笑风生。
他在房间里穿行，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仿佛他是不存在的。
眼前所见的有何意义？
这些人大都已经死去。然而再次见到活灵活现的他们，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即使他不能参与这场宴会，他也由衷的为坐在椅子上的自己而感到高兴，并衷心希望这快乐永不泯灭。如果这是时间线上另外的自己，那他衷心祝愿那个张一凡不要走到自己落得的地步。
他走到林白鹭身边，看着她的笑颜发呆。
远处的摆钟敲响，钟声在每个角落里回荡。张一凡循着那声响往回看着，他没有关上大门，视线穿过那条走廊。却发现身旁的人们都沉默了，等他收回目光时，他看到所有人动作突然静止。
她要来了吗？
张一凡随时提防着眼前的同伴变成鬼怪朝他涌来，用于提升格调的烛光变为鬼火般的蓝色，或是餐桌上的食物全都变成难以名状的可怕食材。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直到钟声敲了十二下后停止。
他发现餐桌边的每一个人都变成了人偶，不是那种给孩子玩的娃娃，也不是木头做的给人带来恐惧的木偶，而是惟妙惟肖、以假乱真蜡像般的人偶。它们脸上保持着刚刚欢快的神色，肢体动作停在某个行进过程中。
这时他才注意到，每个人偶胸前的衣服上，挂着一个名牌，他们像是同一家公司的职员。
房间尽头的门打开，他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身形人偶后还有扇门，门内是一片白光。
张一凡知道，继续留在这些木头旁也没有意义，便往房间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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