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渐近真相
跨过门槛，他正站在一条走廊里。周围的装饰疯狂而奢靡，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此地正是凡尔赛宫的镜廊。无数的水晶吊灯从上空垂下，让人联想起天然山洞内的石笋。贴着镜面的墙壁，还有绘着彩画的天花板。金碧辉煌的塑像立在底座上，然而墙壁上多出了许多木门。
他有一种预感，这些木门后的房间也是相通的。
即使感觉到有声音在指引他进去，他仍然先朝走廊两端走去。窗外的月色依旧皎洁温柔，但与人工的奢侈相比逊色不少。他花费了点时间，发现两端的大门都是紧锁着。然而来回走动后，他发现那些塑像并不是雕刻着带着翅膀的天使，或是古典美人。
上面的形象依旧是参加宴会的那群人。
困惑缠绕着他，张一凡却发现自己寻找林白鹭的冲动几乎消失了，一种在海边捡贝壳的探索的愉悦感浮现在心头。
他认为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有某种隐喻在里面。
凭着神秘魔力的指引，他推开旁边有老夫妇塑像的那扇门。
他发现自己走进了一间教室里，他是从教室的后门进来。窗外正直夕阳西下而不是夜晚，真奇怪。
教室内的板凳倒竖在桌上。值日打扫卫生的一男一女，正是张云方和黎宝莲年轻时的模样。黎宝莲正站在讲台上擦黑板，而张云方正拿着扫帚扫地。黑板上写满了对张一凡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数学公式，那白色的粉笔字布满了每一个角落，而黎宝莲显然擦不到最上面的位置。
张云方快步走上讲台，从黎宝莲手里拿过那黑板擦，像是在用身体护着这女孩似的，一边将她够不到的位置也全都擦干净。
张一凡能看到黎宝莲脸上的红色。
两人没有说话，但作为幽灵般存在的张一凡能感觉到那无言中的美好。
他们打扫完卫生后，两人拥抱在一起，又迅速分开，像是怕被其他人发现。两人从教室前门离开。
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从前门迈出，张一凡却并没有来到教室外的走廊，而是站在某间未曾去过酒店的大堂里。
圆桌坐满了宾客，而在舞台上的，是穿着婚纱的黎宝莲，她笑靥如花的站在司仪身旁，张云方看起来紧张不安四肢僵硬，搞得台下的亲朋好友们爆出阵阵笑声。
宴席开始，张一凡穿梭在宾客间，他一点都不焦急，似乎能分享到当天人们的喜悦，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直到眼前的所有人动作都在以快进似的速度运作，人们来来往往，从一个地方跳到另一个地方，接着宾客们鱼贯着从出口走出，张云方和黎宝莲也消失了，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偌大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大堂侧边出口处的门吱吱呀呀的打开，张一凡知道他该离开了。
穿过门后，张一凡看到右手边是洗脸池和镜子，正对他的是拖把池，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公厕里。难闻的异味扑面而来，他继续往里走着。
最后的蹲坑位子上，年轻的周亚夫躲在里面抽烟。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他将烟蒂丢进坑洞里跑了出去。张一凡追着他，跟着他冲进教室。然而，他发现脚下的地面又变成了地板。
周亚夫坐在桌前，窗外传来蛐蛐的鸣叫，台灯照亮了他愤怒扭曲的脸庞。他确认自己是在周亚夫学生时代的书房里，床边柜子里全是书，但没有一本与学习有关。
他听见门外有人在叫骂着：“不好好学习就滚出这个家门。”
周亚夫往背包里清理着东西，从房间里再次冲了出去。
门在墙壁上反弹回来，最后慢悠悠的关闭着。张一凡扶住那门，从房间里钻了出去。
房间的外面，是另一个房间，年轻的赵宇飞坐在桌前，面前的电脑屏幕亮起。张一凡凑近去看了看，那应该是高考成绩单的数字。赵宇飞显然对眼前的分数不满意，正皱着眉头。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将双腿放到了桌上。
“喂？爸，有什么事吗？”
张一凡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警官学院吗？我的分够了是吧。”
赵宇飞继续紧皱眉头听着，一边点着头。
“好的，我知道了。”
赵宇飞听完电话从房间走出去。
张一凡现在已经明白，他应该跟着他出去。
眼前毫无疑问是四人间的大学宿舍。
窗外的安静，床上的鼾声都在告诉张一凡此时是午夜之后。钟煜菲坐在桌子前，电脑屏幕照亮了他的眼睛，他依旧在幻象的世界里杀戮与飞驰。
光线变化，窗外变成了白天，鼾声消失。加速的人影在两人身旁闪过，留下一道模糊的轨迹。钟煜菲还是保持相同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他的室友在他背后喊着：“上课啦！”
“帮我点下名。”钟煜菲头也不回，声音里却充满焦虑，眼看团战就要打输，他一番操作下居然力挽狂澜。他锤着大腿，兴奋的叫起来。
他掐住话筒，问道：“兄弟，我这波操作怎么样？”。
周围的场景又在模糊飞逝，像是有人把时间调快了，人影在这间宿舍里来来去去，只有钟煜菲的动作是连贯可见的，他一直坐在椅子上。直到所有细节又清晰起来，寝室里的床铺都清空了，留下光秃秃的床板。
钟煜菲这才站起来，提着手边的行李箱从宿舍离开了。
张一凡快步跟上去。
一时间他以为所看到的场景重复了，房间内同样是一个男孩坐在电脑前。但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里的装潢不同，电脑看起来的款式更新。而且椅子上的郑岳风看起来
欣喜若狂？
张一凡再次走到桌前，看着那电脑上的数字，研究生考试的成绩，郑岳风将近考了四百分。他像突然嚼碎了胶囊，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漫开。
他手舞足蹈的从房间里离去，应该是和弟弟以及其他亲人报喜去了。
张一凡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这段失败的过往，却发现恨意包裹住了他。
但他得继续往外走。
朱云峰站在豪华高档的办公室里，身后的大窗下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着，体会着多年努力后得来的成果，张一凡同样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朱云峰从大门离开，忘记将门关紧。
张一凡从那缝隙间溜了出去。
这一切的片段有何关联呢？如果这么某种比喻，那么真正的含义似乎也隐藏的过于深了，张一凡还没能看出所有事情的联系。
他从电梯门进入，秘书站在里面哭泣。
想也不用想，不是难缠的上司，就是工作的压力让他情绪失控了。他掏出纸巾，鼻子发出喇叭的动静。接着那团纸被揉成小团攥在手里，他又抽出一张纸小心拭着泪水。
这时电梯门开了，门外是一片白色。
这次，张一凡先秘书一步走了出去。
他从咖啡厅的后门进入，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时他刚从公司的大楼里逃出来，路上碰到的乞丐还在路上转悠。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还颇花费了一些时间，来想象乞丐的人生，这算是他摆脱不了的小怪癖。
他穿过那片茶具碰撞的声音，来到自己旁边坐下。
另一个自己，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他正在浏览旅游的信息。他没有费力去阻止过去的自己走向悲剧，因为那八成是徒劳。他只是在想，鹿曼引诱他来到门内，让他看到的一切东西到底意义何在。
他望向桌面，发出一声谁也听不到的喊叫。
那是他在书店买的两本书，摆放在上面的正是《山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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