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掌门 > 迷失之下 > 14.关于如何活下去其一

14.关于如何活下去其一


  吃完速冻饺子后,人们将碗盘打扫了一番。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让他们兴致勃勃。

  虽然,赵宇飞昨晚没有明确的说,可大伙心里都清楚的很。

  现在这情况,就好比学校在“秘密”筹办联欢晚会,事实上却是人尽皆知的消息。

  排演节目的学生会从班上空缺,那些空座位比地中海男人顶上的斑秃还要显眼,更别提还能听到楼下乐器演奏的声响。

  洗碗时,人们就开始心不在焉。

  钟煜菲擦盘子太使劲了,那圆盘从他手里旋转着飞了出去,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林白鹭在用洗洁精洗手,她却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在干什么。

  有的人干脆放弃了干活,他们坐回餐桌边的椅子上。

  接着,其他人也陆续走了过来,他们都把手搁在桌子上,一副严肃的模样,仿佛是要召开联合国大会。

  只有郑岳风还在坚持,试图把最后一个餐具洗完。

  人们以不同的角度,扭动头部望着他,好像看他洗碗,还算是个较为有趣的节目。

  “快过来吧,别洗了。把你的办法说来听听。他妈的,要是能成,我真想永远待在这房子里。”钟煜菲第一个忍不住,他爆了粗口,情绪像外面的天气那样激动,这副样子还真少见。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郑岳风望着这群急不可耐的观众,无可奈何的放下盘子,将抹布放回台面上。

  他走了过来,大家像看演唱会时,巨星来到观众席上互动似的,头部齐刷刷的跟着他的身体转动着。

  他坐在大家留给他的正坐上,双臂抱在胸前,看起来颇为不安。

  这群人都在等着。

  “从我弟弟的口中听到的事,让我有了些想法,但信息还不够充足。”他转头看着赵宇飞,舔了舔嘴唇,“能讲一下秘书死前发生的事吗?以及你们是怎么从大殿中逃出来的?”

  赵宇飞瞪大了眼,似乎完全没料到郑岳风会这么说。

  期待的目光又转移到赵警官身上。

  “我需要细节。”郑岳风轻声说。

  当时他们只告诉大家,秘书死在了怪虫嘴下,还变得半死不活。

  而真实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因恐惧被省略了。

  在此之后,这段回忆也被恐惧修饰的更为夸张。赵宇飞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昨日那平静的感觉又坠入黑暗里,不知到哪去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他讲着秘书同他一起去找那雨衣人,秘书滑下斜坡腿受了重伤。那虫子是如何从怪鸟的嘴里爬出来,在秘书的身体里爬行。

  又讲起满天的怪虫到处乱飞,撞碎了路灯。

  连他主观的看法也一并道出——整个事就像是设好的陷阱,秘书掉进这个诡计,最后挣扎着求救,而他却只能逃跑。

  赵宇飞脸色苍白,好像他才是死去的那个人。

  他几乎没注意到郑岳风满意的目光,以及偶尔的点头表示肯定,只是沉浸在自身的恐惧与追悔中。

  “不好意思,我想去趟卫生间。”赵宇飞几乎是跑出了房间。

  大家同情的目光跟着他离开。

  马桶前,赵宇飞跪在地上呕吐,感觉好像把上一餐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最后只能干呕出一些胃液。

  所幸,剧烈的呕吐让他涕泪齐流,叫他看不清面前的那摊秽物。

  他伸手按着冲水,扶着马桶站起身。

  他双手撑住冰冷的洗脸池,听到马桶中的水流旋转着卷走他的呕吐物。

  镜子里的他,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他拧开水龙头用双手捧起水在脸上搓动,注视着水流消失在下水管中,他感觉好了一些。

  他转身,去抽了一堆纸,在脸上马虎的擦拭。

  视线被遮挡,赵宇飞没注意到,镜子里出现了女人的身影。

  赵宇飞忘了关键的一点——不要单独行动的准则。

  就连分配房间时,单独住的两人,都由他细心的安排在走廊的中间,此时,他却完全忘了这回事。

  朱云峰是第一个想起来,其他人还稳坐在厨房里,对听到的故事议论纷纷。

  他估摸着时间,赵宇飞已经去了十多分钟还没回来,他从靠椅上弹起,周围的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他没理会那些人,径直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心里祈祷着不要发生什么坏事。

  他正走到走廊的转弯处,一个人影冒了出来,撞在他身上。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但在异变的世界后,这一事件足以让朱云峰吓的大叫。

  “怎么了?”那个人扶着他的手臂。

  赵宇飞站在他面前,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你去了好久……你忘了要结伴的规矩?”朱云峰反问。

  先是雨衣人,现在又是赵宇飞,这些意外惊喜他可真是受够了。

  属于不惑之年男人的心脏,正蹦跳抗议着这些已经不太适合他这个年纪的惊吓,并伴随着一丝绞痛。

  “下次有机会一起上厕所。”

  赵宇飞露出惨淡的笑容,和朱云峰一起走回厨房。

  接下来的任务轻松了许多,至少赵宇飞是这么觉得。

  他把能回忆起的全部细节,包括长着两个头的怪蛛都说了出来。

  大家听着也不自觉的抱起了手臂听他说着,全都紧皱眉头。

  讲完后,郑岳风看起来很兴奋,他在鼻梁上蹭了蹭痒,抛出最后的问题。

  “回到part1,你看到的那鸟,它长了尾巴吗?”

  郑岳风紧盯着赵宇飞,活像一只瞄到肉块的狗,就差条搭在下巴上流口水的舌头了。

  这回轮到赵宇飞眉头紧皱,他仔细回忆着……那怪鸟膨胀起来的时候,身后确实有根尾巴在扭动,他点点头。

  “有的。”

  郑岳风闭上眼,整理了下思绪。

  他微微后仰着,往鼻子里吸着气,像是在拼命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等他睁眼开口时,他比划了三的手势,说道:“我有三个想法,应该对大家来说很有用。

  人们都坐直了身子。

  “你们要跟着我的思路走,逻辑的思维。我知道,我知道……”他看着大家脸上的反应说,“我知道,你们觉得所发生的的一切都很疯狂,但疯狂的世界,也应当遵守一套疯狂的法则……我知道那鸟的名字,那是只犰狳。”

  大家一片茫然。

  “《山海经》里的怪物,鸟首兔身蛇的尾巴,叫声预示着蝗灾的发生;还有庙里出现的长着人头的蜘蛛,是骄虫,能驱使大雾;最后登场的怪羊,为狍鸮,是一种贪婪的凶兽。又名饕餮,这名称,你们应该较为熟悉。食人,甚至会吃掉自己。”

  没人质疑他的说法。

  虽然,光是这一大堆不知该如何写的生僻字,就搞得他们晕头转向,但毕竟是眼前这位少年,指引他们逃出生天。

  “什么经,你的记性这么好吗?”周亚夫感到难以置信。

  “我们俩可都是985博士生,喜欢多看多读,也算是半个是杂学家。”郑岳帆难掩脸上的得意。

  张老爷子问道:“年轻人,那么我们为什么会碰到书中的怪物呢?”

  “姜还是老的辣。”郑岳风竖起了大拇指,“您已经快跟上我的思路了,就是要不断思考这些问题,才能得到答案。”

  朱云峰没听到这段对话,各种思绪在脑内爆炸开。

  他没有任何怀疑,因为那饕餮的行为,与郑岳风描绘的完全一致,然而……

  “所以说,那本《山海经》里的怪物,都会出现吗?”朱云峰面色阴沉,他对此书仅仅是有所耳闻,用当代话来说,书名可以改为《华夏异魔录》。

  郑岳风摇头,回答斩钉截铁:“不。我要说的第一个观点,重点不是在《山海经》上,我也不认为那本书里的怪物都会出现。这看法,就相当不合逻辑。那里头甚至有控制日月星辰,半仙半妖的存在。若是牧羊雨衣鸟人……”

  钟煜菲似乎要大笑,但又及时忍住,发出了像打喷嚏一般的动静。

  郑岳风并没有看出,这个说法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地方,继续说道:“……那鸟人若能控制书里的生物,我们现在可是全都没命在了。而在这本书里面,大部分怪物,只是体现了人的想象。他们无非是将现有的动物东拼西凑,加上或减去四肢的数量。当然,最有趣的地方,还体现了天朝文化。书上很多地方都注明,这些怪物能不能吃,以及吃掉后有如何的药用功效。这书要不是封装精美,我八成是不会买来看。”

  他翻着白眼,看起来对这样的幻想很不屑,并继续在那里絮絮叨叨。

  郑岳帆给哥哥使了个眼色,郑岳风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啊……扯远了,不好意思。咳咳,我们重回到主题上来……”

  赵宇飞回想起人头蜘蛛,不知那东西该如何烹饪,想到这,他空空的胃里又在翻腾。

  “很小的时候,我的外婆跟我讲过,她经历的蝗灾,跟我描绘些灾年的惨象。她们那辈人,可不管什么小孩的心理健康成长,把我给吓的晚上都睡不着。也许正因为此,我对能呼唤蝗虫的犰狳印象深刻,其余的两种,说老实话,也叫我不寒而栗。”

  他像是为了营造效果,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真正想告诉你们的是,那鸟人,能运用我们的恐惧来对付我们。”

  而大家的反应,并没有取得郑岳风想要制造的效果。不少人应该是很少听到如此抽象的描述,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理解。

  “你的意思是,对方能将我们的恐惧,具象化?”张一凡问,瞳孔后那些潜藏的黑色回忆,正在蠢蠢欲动。

  这次大家看起来都明白过来了,两位老人似乎仍在努力消化这些新信息。

  “而目前,只出现了你害怕的东西,单单是巧合吗?”林白鹭问,她想起那些最不愿面对的噩梦,感觉血液开始离开了身体的末端,手脚变得冰凉。

  “我不认为是巧合,林小姐。而是因为,你们都没读过《山海经》啊,面对未知生物的恐怖力量,显然会更大一些。而不是那些我们都看过的电影里的鬼怪。我们再来谈谈秘书的尸体。”

  他停顿了下,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他用手胡乱的一抹。

  “鸟人为何要留下他?那必然也是有用意的。他没有变成僵尸来攻击我们,对吧?他唯一的作用,就是来吓唬我们,像田地里的稻草人,而我们这群乌鸦也确实被吓得不轻……包括赵警官接的那通电话,装神弄鬼的意义在哪,搞个小娘们在电话里哭哭啼啼?我们又不是在演电视剧。但是在这之后呐,怪物就成群结队的出现了。我认为,雨衣人的力量来自于我们的恐惧。”

  疯狂的世界也有疯狂的法则,恐惧成了电池。赵宇飞想着,他愈发佩服眼前的年轻人。

  “非常精彩,听你说这些东西也很……有趣,可是,有什么用呢,我觉得恐惧是不可避的一种情绪。”赵宇飞问。

  在座的各位,无人不懂这个道理,恐惧只能压制,却无法消灭。

  类似人类对于死亡的敬畏。

  死亡可能是最不合适作为聊天的话题,即使人类编出了无数笑话,用无数壮丽的诗篇去歌颂它,想让它看起来可爱一些,不过那也只是像给鼻涕虫穿上了件毛线背心。

  它还是那个让你深夜思索就会失眠的噩梦,让你想不明白死亡的意义,让你在陷入死后虚无的幻想中彷徨。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在活着的时候尽量不去想死亡,大脑也正是强迫人们这么做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觉得在关键时刻,这些信息能救我们一命。”郑岳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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