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36章 乌云踏雪，黑猫警长

元旦过后，宣传日的活动筹办正式进入了冲刺阶段。令不少人意想不到的是，向来自命不凡的花孔雀这一回却变得虚心、好学了，天天雷打不动地跑来公共关系科，找吴瑕一起研究活动方案。

        外患一经消停，内忧也迎刃而解。

        科室里的那头蛮牛最近也老实不少，派下啥活儿干啥活儿，没了茬找，断了牢骚。

        一连半个月来，吴瑕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反复调整活动当天的现场流程、版块设计、主持串词、直播摄像的机位安排、网络热度的运营维护等，所有事务均是亲力亲为，力求做到一丝不苟。

        恰逢孔翎今晚有事，没再跑来一起头脑风暴，使得整个前期过程少了叨叨絮絮，增了工作效率。

        吴瑕难得在晚八点前下了班，独自去到地库取车，不料刚一拉开车门，忽听“喵呜”一声，脚边登时蹭过一团柔软的活物，“跐溜”一下钻进了车里。

        吴瑕一惊，忙探身入车，摁亮了顶灯，只见副驾座位上已被一只大猫占领。

        那猫背黑肚白，一张小脸似是化了个简易的霸王脸谱，在民间的俗称也格外霸气，有唤“乌云盖雪”，又称“雪里拖枪”，若削去那层文艺范儿，换个直接点的叫法，那就叫作奶牛猫，和知名国产动画片《黑猫警长》里的主人公属于同一品种。

        “去，赶紧走。”吴瑕大开车门，可那奶牛猫却岿然不动，眼神高傲地瞅他一眼，依旧牢牢盘踞副驾。

        鲜有人知，外表看似冷若冰霜的吴瑕却一直有个小毛病，那就是怕猫。此地此刻，他和那团黑白两色的不速之客狭路相逢，不敢徒手去拎，只得挥手驱赶。

        黑白小猫受了气，不甘示弱，当场还击，小身子冲外一蹦，叼起车门内侧的一串钥匙，一溜烟儿跑了。

        “警长，别闹！”

        吴瑕一阵郁闷，追着黑白小猫绕着奥迪车跑了两圈，只见那狡猾的小家伙口叼钥匙，上天入地，时而车底，时而车顶，时而放慢速度，扭头瞅瞅，时而“喵喵”两声，状似挑衅。

        吴瑕一路追赶，就见那被唤作“警长”的小猫跃到了一双棕色的男式皮鞋前。吴瑕顺势抬头，只见聂冰已经站在了面前，小猫“警长”格外有眼力见儿，一改先前的顽皮模样，竟冲着聂冰仰头翘尾，贴着他绕起圈儿来，喉咙里还发出愉快撒欢的呼噜声。

        聂冰弯下腰，从猫嘴里顺利取下钥匙，就见吴瑕怔在原地，没有靠近的意思，立刻心下明了。

        “怕猫？”

        “还好，也就稍微有一点儿怕……”吴瑕少有地支吾了起来，脸上神情和过往的高冷、自信略有不同，“后保处的几个女警会按时在园区里摆放猫粮，原本我的车边上就是一处定点。‘警长’它抓花过我的车顶盖，我就把猫粮挪了个地方，自此就得罪了它，三不五时会来找我麻烦。”

        “警长？”聂冰看了眼脚边的黑白小猫，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禁露出了笑容，“你这似乎是在亵渎经典。”

        方才吴瑕一时嘴快，脱口喊出了自己给小家伙起的绰号，心中暗觉不太严肃，正打算另起别名时，又听聂冰说道：“总队园区里的流浪猫不少，我已经通知后保处，让他们这个周末组织人员，把动物送去集体绝育。”

        “那这只是公是母？”吴瑕看着“警长”，好奇问道。

        聂冰失笑，蹲下身，揉了揉“警长”隆起的小腹：“看它这个样子，怀了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那连它也要一起绝育么？”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性质上恐怕不是绝育了。”聂冰很快拿定了主意，“特例特办，既然它已经怀孕了，那就等生下小猫再说。”

        两人说着话，再观地上那团黑白活物，竟仿佛听懂了领导的施恩大赦，绕着聂冰又蹭又叫，接连撒娇。

        吴瑕隔着几尺远，伸长了手臂，接过聂冰手里的钥匙，过程中还遭“警长”呲牙威胁，逼得他匆匆道谢，赶紧返回车里，不料一连发动了几次，却硬是打不着火了。埋头折腾了一阵后，银灰色的SUV自奥迪车前驶过，聂冰降下车窗：“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于是这般，在小猫“警长”的牵头下，吴瑕意外获取了一个向总队长单独汇报的机会。

        晚上8点的黄江市依旧车水马龙，车流不息，行车速度时缓时疾，聂冰问吴瑕：“1月10号的那场活动，跟宣传科配合得怎么样？”

        吴瑕如实回答：“孔翎每天都来找我一起开会，态度上负责认真，专业上也有所提升，我这些天都在手把手教他。”

        驾驶座上，聂冰目视前方，出言赞许：“像个做管理的样子了。”

        SUV下了高架，驶上地面，首个目的地改成了“赎”的路面停车位。聂冰熄了火，侧过头对吴瑕说：“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吴瑕应了一声，跟着聂冰一起走进了“赎”的店门。

        清香、素雅的大堂内，老板罗烈正在亲自服务店里的食客，眼见吴瑕破天荒、头一遭带了朋友过来，立刻殷勤地上前指引座位。

        在此之前，聂冰已经来过几次，算是“赎”的半个常客。罗烈看他十分眼熟，自是格外热络，又观吴瑕敛了几道锋芒，添了几分谦卑，心下不禁生出一个猜测，压低了嗓子，冲吴瑕小声道：“这位是你领导吧，你小子可以啊，平时看起来油盐不进的，原来还懂得拍马屁呢！”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吴瑕心中无奈，却懒得费舌解释。

        罗烈脸上挂着“一切明了”的谜之微笑，拍拍吴瑕的肩膀：“放心，今晚你们这桌菜，我一定给整出个新花样来！”

        屏风内，木桌旁。

        聂冰和吴瑕各自落座，前者过了下班时间依旧公务繁忙，在两通工作电话的间隔中，抽空征询吴瑕的意见：“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吴瑕驾轻就熟，很快就把“赎”里的招牌菜搭配出了一个精致的两人份的组合。茶泡的是上等的新婺皇菊，产自千米之高的原始山脉，大朵金黄，疏肝明目，清热解毒。

        聂冰打完了电话，又忙于浏览平板上来自各支队的工作汇报，他时有品茶，却不和吴瑕说话。

        户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场冬雨，室内则檀烟缭绕，一派宁静温馨。

        上峰下级相坐无言，却并没让吴瑕感到丝毫尴尬，反而觉得这般相处舒适从容，他看着三尺开外，凝神专注的聂冰，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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