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37章 素食情人节套餐

就吴瑕下单的几道菜品，老板罗烈又作了优化和升级。

        六道菜依次上齐，两凉、两热、两盅汤加一份主食，不多不少，黄金比例，不仅色香俱全，就连菜名也都颇具风雅，分别叫作“卷珠帘”、“情人肺”、“落玉盘”、“丝藕合”、“福寿全”和“举案齐眉”。

        罗烈特意向聂冰和吴瑕介绍了这六样似荤实素的菜品。

        所谓“卷珠帘”，实则为人称绿色鱼子酱的冲绳海葡萄，质嫩味鲜，清新爽口；“情人肺”则是以腐竹、榆耳、竹荪、魔芋等纯素食材拌制而成的麻辣凉菜，口感上九成还原了成都名菜“夫妻肺片”。

        说到热菜，罗烈更是滔滔不绝，自称“落玉盘”和“丝藕合”这两道菜的摆盘尤为考究。清炒过的芡实、玉米加青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错落有致地拨散于一方平盘，赏心悦目，精致可口；夹了糯米和豆腐的藕片再裹上一层淀粉，入油炸至金黄，摆放至一弯状如“断桥”的别致餐盘上，桥上香气扑鼻，桥下云烟氤氲，一道菜做出了一分意境。

        上比天堂，下似苏杭。

        至于配汤“福寿全”，是由十八种纯素食材熬制而成的素食佛跳墙；主食“举案齐眉”以一张精致的小木案作为盛放器皿，上头摆放着几只用紫薯和红芋揉面而成的素菜包，形状略显奇特，居然是爱心状的。

        吴瑕看着面前这六道菜，只觉怎么看怎么暧昧，似乎每一道菜都透着一个共同的主题，一个字叫爱，两个字叫浪漫……

        果不其然，不等他继续深想，罗烈已经自行出言揭晓：“这些菜都是我去年七夕之前自主研发的，这几天又作了改良，正好让你们试吃尝尝。要是味道还行，下个月我打算隆重推出一款情人节套餐！”

        经他这般一说，吴瑕险些一口茶喷出来，连着咳嗽了好几下。

        谁料罗烈却没懂这一暗示，听吴瑕咳得多了，反而关切问道：“怎么啦你，嗓子不舒服？赶紧喝了这杯茶，里头泡的可是上等的菊花！”

        “……”

        这个夜晚，吴瑕前遭“警长”，后遇罗烈，算是棋逢对手，彻底吃瘪。

        罗烈看他不接话，又问起聂冰对这一桌素食的评价，只见对方放下筷子，轻轻一笑：“味道和搭配都很好。”

        罗烈看出自打这两人进店以来，几乎没什么太多交流，但吴瑕却一直耐心静候，极其尊重同行的中年男子，外加聂冰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自带威严，让罗烈愈发确认此人必是一位位高权重的重要人物，职级上应当要比杨严震还高出许多。

        “领导，您可要多帮帮吴瑕啊！”

        蓦然间，罗烈由心而发，冒出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他深知吴瑕还欠缺一个契机，一个向真正有能力查明真相的人，诉说那一桩桩陈年旧案的契机。

        此刻，聂冰看向吴瑕，眼里略含笑意：“他也很好。”

        罗烈不肯移步，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已被吴瑕先行打断：“老罗，忙你的去吧。”

        罗烈欲言又止，却见吴瑕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自知时机尚未成熟，只得暂且闭口不言，转身默默离开。待他一走，聂冰举杯品茗，问起吴瑕道：“你和这里的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几桩旧案。”

        “几桩旧案？”

        冷风过境，冬雨“噼噼啪啪”地敲打在冰冷的玻璃窗上。那些一度遭到尘封的声音再次从吴瑕的记忆深处，被一点点地释放了出来。

        恍惚间，他好似经历了一场走马灯般的幻听，听见那些失踪的女人们正在凄厉地嘶喊；听见年少的自己正大步奔跑，疯狂追赶着轰鸣远去的警车；听见那间棚户区的老屋内，传来惊天动地的打砸摔碾；听见一群悲愤、躁怒的人们围着他和年幼的王果，揪住他们高声唾骂，一字一句，刺骨扎心。

        他们口中一致骂的是——杀人犯的儿子！

        弹指瞬间，吴瑕仿佛经历一场回忆的浩劫，他缓过神来，凝视着一案之隔的那个人，几番按捺，终才开口：“聂总，我……”

        不料，吴瑕话至唇边，一条微信提示音异常刺耳地横插而入，生生打断了他正要出口的一番话。

        给大领导发来语音的人是孔翎，聂冰信手一点，直接外放。在那条长长的语音之中，孔翎卡点到位、语气谦卑，在仅有的60秒内完整地汇报了这几日来的筹备工作，语辞之间放大了自己，缩小了吴瑕，却浑然天成，顺理成章。

        语音播放完毕，聂冰没予回复，只问吴瑕：“就公关宣传这个方向，你评价一下孔翎。”

        “急功近利，心浮气躁。”遭遇了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吴瑕的心情俨然受了影响，干脆把实话搬上了台面，“就我个人意见，孔翎在警队的宣传工作上仍有待磨砺，还没到该被委以重任的时候。要跟我比专业，他还差得很远。”

        之前的下班路上，吴瑕谈起孔翎时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这会儿忽又亮出了爪牙，变得实事求是，有一说一起来。

        聂冰心觉有趣，面上仍十分淡然：“你是前辈，耐心必不可少。切记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说着，他划亮平板，点入微博，挪到了吴瑕面前：“多亏了你的超高人气，让我这个只有两位数粉丝的个人微博也热闹了起来。”

        吴瑕不明就理，捧起平板，迅速浏览。

        那是一个看起来稀松平常的私人微博，配图是一些摄影作品，人、物、景三样皆有摄制。而正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微博，评论区内却出现了不普通的留言。

        吴瑕指尖微动，飞快扫视着底下几十条针对他的控诉——在互联网的另一端，有一些神通广大之辈不仅知悉聂冰身份和地位，且还人肉到了他的私人微博，直接将此地当作了一处投诉平台。

        滚动条一路滑到底，吴瑕发现投诉自己的理由千奇百怪，有人说他身为刑警却不务正业，长此以往，败坏警纪，国将不国；有人说他言辞犀利、怼天怼地，严重破坏了人民公仆在广大群众心目中的伟岸形象；更有人说他充当着警方的门面，扮演着政府的喉舌，但凡网上有人意见相左，就肆意发动网暴，操控舆论走向，实属无良五毛。

        所有五花八门的投诉，吴瑕一条不漏，看得格外仔细。

        木桌对面，聂冰自顾自夹菜，沉声道出一句：“牛贵强算是83号的舆情人物，现在看来，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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