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道
当今世人奉神崇武，修炼路径大抵分为天使和武道两大类，这也同时代表着两大势力划分，一为教廷一为骑士。
两者能力各有千秋，教廷一脉主张侍神扬善，虽体魄不如习武者强健但法力甚是精纯，更有传闻说其能力佼佼者能打破界域，直接通神唤主；而武者之道除骑士在各级王国的扶持下有较为完整的体系，其他各修者大多散乱不堪，千百年来能成功踏入小三界为之寥寥。
尚氏一支从属于器之一族，算起来也是在达融公国内较有名望的家族，不仅是因为族人祖辈的辛苦经营，更得益于五百年前族内一老祖成功领悟剑道真谛，飞升入三界。
此后器之族便自诩为神脉，虽势力广布却不任意滋事，更是在公国危难时屡伸援手，深得国王信任受地方尊崇。
从名字就能看出器之一族，主修器道。
器乃武修的一种衍生修炼方式，族人又分四支分别代表了关于器的四种发展方向，分别是：意、驭、炼、修。
当年那位老祖便是走的是意之道，即以人魂入器将自身的战意提至顶峰，哪怕一息尚存凭借着不败的意志也可将局势瞬间逆转。
而尚氏正是主修炼之道，即以炼器为主要方式，在淬器中锻炼魂力，于挥锤敲打中强健骨骼，走得是兼修之路。
尚言年幼失教，不仅常识有缺甚至和族人的正常交流都很是问题，加之营养缺失导致骨骼发育迟缓，让他的受教几乎无从下手。
不忍心看儿子继续封闭自我，言妤只能板着脸逼迫自己摆出一副严母的模样强迫他去族老那里求学，同时也让女儿尚摇天天带小儿子去族中子弟那里切磋。
毕竟要想在那群小子中间混得好，要么是实力强横把他们打服，要么就办事利落在大人面前嘴甜口快能说得上话，再就是有实际炼器本事让他们都能上门求着办事。但打架是其中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沟通方式，毕竟拳拳到肉的交流也只有孩子们自己才能体会到其中的酸爽。
至于炼器的学习，有道是一看天资，二看体魄，三看技巧。
就尚氏子嗣而言，他们的血脉天赋就蕴含炼器之法，倒是不必担心儿子的天资不够；而体魄训练也不操之过急，言妤每日给尚言定着计划淬体，吃食上也是顿顿精细，想着不出两年就能把他的身体补起来；至于这第三条，家族传承千年底蕴丰厚，虽不能和世上主流的秘技相抗衡，但她对夫家炼器技巧还是有分自信的，自然不必担忧。
于是在母亲的一手安排下，尚言开始了他的宗族生活，但是论起在每日所有的事情，他还是最喜欢切磋。
在角斗场里尚言有两个对手，一个是少族长言戈，一个是母亲言妤收养的义子莫亭。
言戈是驭支言氏的嫡长子，也是尚言名义上的亲表哥。如果抛开日常的拳脚切磋，单纯地就器的使用来说恐怕十个尚言都比不过一个言戈，这位表哥本人极善技的使用，走的是标准的正派武学路数。
但是这种日常的比斗中却是有些吃亏，毕竟对手是尚言这种在死人堆的摸爬滚打出来的，不仅变化多端且狠戾逼人，实在是让他难以招架。
其实起初言戈也没在意这个野路子出身的族弟，但在第一次比试中被尚言十招内直扣命门，丢了面子不说，还吃族长私下里的好一顿教训。
此后他也就收了身上的傲气，日日来找尚言，有时比斗有时就在一旁看着尚言和别人过招。
今日也不例外，角斗场照例开放。
一过晚课，还没能走出书楼尚言就看见尚摇在楼下大堂坐着，还没等尚言开口她就弯起了眼睛笑着起来，拉着尚言一边往外走一边不住地絮絮叨叨许多话。尚言只默默听着，全然不顾一众族胞羡慕的眼神，谁知道他其实真的只想快点赶到角斗场，一点都不想应付姐姐左一句右一句地询问。
和尚言一样很期待这场比斗的人还有莫亭，看着尚摇带着和昨日不同红玛瑙掐丝耳饰，莫亭感觉这耳坠好像衬得她人更白了些，更好看了些，就是挽着尚言的那只手着实有些碍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掉。
另一边的尚言也注意到莫亭直白的眼神，但他以为是莫亭在挑衅自己，于是也毫不客气地向莫亭勾了勾手，再指了指演武台示意对方如果不服气的话不如去台上来一场。
莫亭不知道这个小狼崽为什么忽然发疯，但是因为尚摇在无奈之下只能微微点下颚同意了他发出的比斗，然后默默地收回了看向尚摇的眼神，和尚言一前一后地进了场内。
两人站定，各据演武台两边。
尚言碧眼微眯，他总感觉今天莫亭看向自己的眼神格外直白炽热。
这样也好，平日里不瘟不火点到即止的打斗方式早就让他不爽已久，今日难得有机会能淋漓一场，哪怕就是要受伤挨母亲训斥，他也乐意奉陪。
另一边的莫亭其实根本没有打算和尚言有过多的纠缠，毕竟是尚摇的弟弟打也不能真打，但是在尚摇面前他也不能完全不抵抗不然自己就太丢人了。
但看着小狼崽冒着绿光的眼神，莫亭凭着这么些年的经历知道尚言这是要出全力的表情。他不由的在心里直叹气，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和尚言打个两败俱伤，不然到时候尚摇肯定又要在心里难受。
不能让这种局面出现，得想个办法才行，莫亭在心里暗暗道。
只见莫亭右脚一跺，左手捏掌右手紧握成拳状，借着腿上的反冲力直向尚言冲去。虽然先出手的人会占得先机，但切入对方近身也往往容易陷入被动。
很快尚言侧着身避过莫亭右手的拳，主动迎握住他左手手腕，以此为轴将身体转了半圆，稳稳地化解了攻势，同时变守为攻，伸腿横扫莫亭下盘。
见此，莫亭也机敏的足尖轻点，以凌空的方式避开鞭腿，再借腾空下冲之力直劈尚言头顶。
尚言猛地后撤，再回首借他落地找受力点无法攻击，打算再一次侧扫莫亭的脚踝。
看出了他的意图，莫亭没也避开这一脚，只在被踢到时化掌成拳直击尚言颈部，于是莫亭的腿部瞬间部传来剧痛，他只能强忍着骨头的不适，克制的加重了拳上的力量。
感受到莫亭出拳，但尚言因为扫腿无法拉开距离进行避闪，只能为迅速直起身子用腰腹去接受这一拳的力度，然后趁莫亭被自己扫住不稳之际抡了拳发狠地砸下去。一拳一拳，一开始莫亭还会避两下，但到了后来他实在是疼得起不了身，于是就躺在地上任尚言打，心里想着小狼崽把自己打的越残越好，反正自己受伤也比让小狼崽自己流血强。
“够了尚言，住手。”不似往日温和的声调，尚摇严肃的出声制止了尚言还想继续出拳的行为。
莫亭感觉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恍惚间好像看见一道鹅黄色的身影向自己跑来，两点红光随着她步幅的上下起伏。
来人是尚摇。
这个结果完全在预想之中，莫亭算准了尚言的年少轻狂，知道只要自己不出言认输，他就绝不会退让留手。莫亭笑着看了眼刚才还压在自己身上尚言，小狼崽已经停了殴打动作，正呆呆地站起来等着尚摇过来。他可没那么好心会傻到一直让小狼崽打自己，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能少挨几拳就少挨几拳，但是谁让今天尚摇在呢？
以命相搏的方法固然没错，可同族比武毕竟不是在外搏斗，不是一定要你死我活才能决出谁胜谁负，族内有的长老现在还会因为这种搏命比斗的方式争吵不休没个定论，但在他姐姐尚摇的面前是绝不能这样肆意的行事。
莫亭在昏厥前只有一个念头：是尚摇喊的停手，他这顿拳头值了。
一路小跑赶来的尚摇看见莫亭被打晕过去，差点着急的直接窒息，她抚住裙摆低身探了探发觉莫亭的鼻息还算通畅，这才勉强稳住表情，随即尚摇就招来侍从让他们将莫亭抬了下去，再没看尚言一眼，用力一甩袖子转身就往演武场外走了去。
尚摇知道今天这事肯定瞒不过母亲，肯定回家教训尚言，再回头看着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虽然还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就连一双碧石眼里都压满了沉闷，但是锯嘴葫芦一样的抿着嘴不肯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尚摇看得一时间心里也不是滋味，想说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想了想开口道：“小言，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是身在器族，对比大千世界中的亿万人户仅仅也只是沧海一粟。族里血脉相连的直系不过百人加上外族依附者也就三千余人，就是这三千人你都无法相处，那未来你如何能走出这一方天地？”
尚言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执拗道：“武者，道也，既然选择精于道又何必在意其他。”
“糊涂，世上精于道者几人？你自认为的精在他人看来不过是几拳绵掌，我族修武走器路本就比供奉天使修炼艰难，细数历位登天破界者的武者，他们的天赋固然重要，但是你看他们背后的家族公国又哪个是可以小觑的？”
看着弟弟低着头，金发细柔中有几绺翘起，尚摇得心软了一快，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头顶压了压，缓了声调：“你我是尚家最后的子嗣，在族里可以肆意妄为，但日后总要出去历练，那时候我和母亲不可能陪在你身边，你将会遇到伙伴，甚至找到相伴一生的人。你的话可能也对，专于业，心无旁骛。但是小言，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学着去融入一个群体，实力固然重要，但有时候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况且尚氏走是炼器的辅路，你是尚家的孩子，你身体里流着的血早已注定了你要为家族贡献，我明白你很为难也不愿意去做，但有时候你必须学着强迫自己去做，这样你未来的路才会好走一些。一个人的路太孤独，姐姐不希望你一个人走上那样的路，未来姐姐想和他们一起陪着你走下去。”
“永远吗？”小尚言低声问。
“永远。”尚摇微笑着牵起了弟弟的手。
偏头看着弟弟的金发在落日的余晖的发出耀目的灿烂，尚摇内心暗暗发誓就是拼尽性命不那让当年的事情再次重现。父亲的死亡的原因至今扑朔迷离，她和母亲一直害怕实力不够护住弟弟，所以她只能强迫小言融入家族，用宗亲和血缘的力量来保护他。
这个世界的残酷让人心惊，这些年族内也没有她说得那么团结，她只能尽力教他如何磨去身上的棱角，即使看他满身是血尚摇也会让自己狠下心，教会他如何在大家族中生存，至少在真正的危险来临前，她的弟弟不会因为染上弑杀冷酷的话柄而遭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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