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方晓蓝原本不想跟自己的两个孩子讲述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这杯苦水已经憋在心里太久了，她哭过、恨过、悔过，可是却从未倾诉过，这是她第一次把这本该烂肚子里的秘密告诉其他人，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是把委屈倾诉出来，内心确实轻松了不少。
“但愿雪华那个小兔崽子明早就忘了这件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已经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可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方晓蓝被这个矛盾的想法所困扰，但是她也没办法收回这些话，只能期盼着孩子尽早忘记。
初冬的深夜无比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可这只能映衬出村子的幽寂。方晓蓝伴随着丈夫沉重的鼻息入睡，偶尔会被远处传来的犬吠吵醒，所幸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心，心里仿若卸下了千斤重担，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女儿叫醒吃饭。
雪婧一边把做好的早饭端上饭桌，一边叫母亲坐下来吃饭：“妈，来吃饭吧，我做好了，我爸一早就出门了，问他干啥也不说，老弟刚洗漱完就跑去学校了，今天怕是要踩点到了，来吧就剩咱们俩了。”方晓蓝看着简简单单的早餐，真的是又开心又心疼。“你从小就身子弱，睡眠不足怎么行？吃完饭再回去睡会吧啊，昨天熬了这么久。”
饭桌上母女两个都低头不语，沉默了许久，雪婧开口了：“妈，今天下午老弟家长会我想一起去，还有······”“行啊，我骑车带着你，有些话我说他也不一定会听，还得你跟他交流。”雪婧见母亲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于是就想趁热打铁，改变母亲对弟弟的看法：“妈，其实你也可以跟他说。”方晓蓝一脸无奈：“我说倒是说，关键他不听啊。”
雪婧稍微思考了一会回答道：“妈，你知道为啥老弟不听你话吗？”“还因为啥？整天调皮捣蛋我说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他跟你说过谎吗？且不说他淘气也好，乖巧也好，他可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就像他昨天说的那样，既然不想写作业那就干脆不写好了，没必要做样子给别人看，他就连做戏都嫌麻烦又怎么会选择用谎话去掩饰？”
方晓蓝听完女儿的话觉得有道理，她并没有反驳而是听女儿继续说。“妈，你老是觉得你说话老弟他不听，可是你还记得怎么跟他说的吗？命令和强制的语气、口吻都会引起听者的抵触，你和老爸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在命令他，所以不管是好话赖话都会让他觉得很烦，或无视或反驳。总之他不是那种吓唬一顿或者暴打一顿就会害怕的孩子。”
方晓蓝对于女儿的说法并不认同：“我这个当妈的除了讲道理还能怎么说？连吓唬带嚷的都不听，要是不强硬一点他还不造了反？”雪婧见解释了半天都没讲明白，也就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妈，我实话告诉你吧，就是因为你们态度强硬他才会抵触和你们交流，你们从来都只偏心我，他也从小就没个小伙伴，除了我宠着他，他只能自己心疼自己。”
雪婧停顿了一会，她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说出来不好听事小，可要是因为这被母亲当作小孩儿耍脾气可就彻底没办法帮弟弟除去爸妈心里的偏见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决定把想说的全盘托出。
“雪华因为你们的偏心，他选择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其他人交流，尤其抵触你和我爸，这么些年他只对我说过心里话，可是后来也开始防备我了，甚至一句话都不愿意听我说完，更别提主动和我说话了。之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对我这么充满敌意。”
“直到昨天他没忍住发了脾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才知道，其实是我分走太多东西了，因为你们偏心我把他冷落了，说实话刚开始我还觉得委屈，可是仔细想想他过得可比我还委屈呢，至少爸妈还疼我，他就连在外面受了气都没人替他出头，反倒老爸还胳臂肘往外拐，也不怪他拿我撒气了，如果当时在他耳边聒噪的是你大概也会把这番心里话说出来。”
方晓蓝想要反驳女儿，但是却逮不到机会插话，只能任由她在那大侃特侃。“老弟呐，一直独自忍耐那些酸涩和苦恼，会让他变得坚强，但是如果一直独自承受这些压力而不宣泄就会让原本的坚强变得极端，成为偏执。”雪婧也不管母亲那不耐烦的神情，她只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希望借此改变母亲心里的偏见。
雪婧嘴上劝说着母亲，心里却很坚定：就算不能消除父母心里的偏见，自己也不会让弟弟独自承担那些痛苦，至少她会想办法打开弟弟的心房，用自己的宠爱去安抚弟弟。“妈，我要说的就这些，老弟他不管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顽劣，我都希望你和我爸能多关注他一些，一碗水端平才能让他变成你的理想型孩子，单纯的强势和命令只会让他更激烈的反抗和抵触。”
方晓蓝听完女儿的话只觉得她在危言耸听，可是雪婧那无比坚定的眼神告诉她：这不是开玩笑。方晓蓝也动摇了，她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冷落儿子了，但是她并不相信仅仅刚上二年级的孩子性格居然会这么刚烈。“看起来只能下午去开完了家长会才能弄清楚了。”
话说雪华因为熬夜熬得太晚，早上起床脸都没来得及洗，只接水抹了一把就火急火燎的赶到学校，好在半路上碰见了同学孟州，孟州骑车把他带到学校才没迟到。趁着下课雪华给人家好一顿道谢，孟州却只要问他抄作业，雪华也是二话没说就借给他了，两个人都本着救急如救火的信条实现了一次双赢。而上午的课程自然也很明确了，昨天考试的卷子，两位老师连夜批改了出来，学生们看着二位都是沉着个脸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两位老师就像串通好了的一样，上来就先骂了一节课，等到各自上第二节课的时候才公布成绩，讲解试卷。
俗话说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这一趟考试下来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学生们因为太过紧张，普遍考的不理想，也就没心没肺的雪华还有几个真正的学霸正常发挥。老师也知道是家长会给学生压力太大，也就没再为难大家，而且还告诉大家这次期中考试不会把学生们的成绩和表现告诉家长，当然，除了作弊未遂的李镪明。班主任打了这个保票也让学生们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儿，经过这次较量，学生们明显听话了不少，到底还是太嫩了。
当天下午家长会如期召开，学生们的家长也全都准时来到教室，方晓蓝带着女儿在喧闹的教室里寻找雪华，但是雪婧在太过嘈杂的环境下呆的太久就会胸闷气短，于是只好在教室外聆听家长会内容。
家长会上老师们不想学生有太大压力，对于学生的成绩并没有着墨太多，而是对学生在学校里的一些过火的行为告诉了学生家长，她们也没有像学生想象中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告状，而是在讲述完学生的所作所为之后给家长们提出很中肯的意见，并要求学生家长要和孩子进行有效的沟通，而不是一味的强制性命令。开会期间，方晓蓝和班主任讨论了很久，而雪华则低着头自顾自地走神，而雪婧在教室外呆了没多久就被王老师拉进了办公室。
“那个······你是学生家长吗？家长会怎么还在教室外面呢？这老冷的。”王老师看着雪婧脸颊冻得通红，连忙给她倒了杯热水。“嗯，我是廖雪华的姐姐，我妈在里面开会呢，我不用进去了。”王老师一听居然是昨天因为作弊问题和同学大打出手的雪华的姐姐顿时来了兴趣：“反正俩班都开家长会，我也没课，咱们说说廖雪华在学校的那点事。”“好，我也好多解一点他的心思。”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谈论了很久，不，更多的是王老师单方面的告状罢了。“昨天你弟弟跟人打架了你知道吧？”“嗯，昨天就是我把他领回去的。”王老师自顾自的说到：“话说他们这个年龄的不应该都是互相打掩护的吗，他怎么就顶着闹翻脸也不帮人作弊呢？”雪婧比任何人都清楚弟弟的痛苦，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要是那个小李和他关系很好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他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处，想来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吧，再加上人家还挑衅威胁他，也不奇怪他会大打出手。”
王老师却好像没听见，继续问道：“按说他这个孩子这么刚直，也不会太顽劣吧，成绩也还不错，可是他那几次不写作业怎么说？看来作业真是太多了。要不就照他说的下次还是少留点吧。”
“可别说作业了，昨天晚上十一点多了有个学生家长给我打电话，我跟你学学他那原话。”孙老师抽出空来到办公室喘口气：“我们俩当时就这么说的：喂，孙老师吗？是我，请问你是？你先别管我是哪个，我问一下你睡了吗？当然了，大半夜的当然要睡觉了······我们家孩子还写作业呢！你是到点睡觉了，我们家孩子天天写作业熬半宿，你们怎么能睡得着的？”孙老师苦笑着吐槽了一番，王老师也附和着她，而雪婧早就跑出了办公室，偷偷的来到教室里注视着弟弟，有些话到底还是越早告诉他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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