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终章1
皇榜一道，阐明苏合年期满天听，隐瞒西月朝身份，居心叵测，行腰斩之刑；念其府中人皆不知情，皇恩浩荡，免其死罪，发配边疆。
一时间，满堂皆唏嘘。
赵琰眉目淡然，殿下的女子许久未见，任谁也无法想到，两人再次相见，竟是如此场面。
“郡主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而来，就是为了苛责朕一句？”他的声音寡淡，辩不明喜怒。
“不敢。”女子仍旧跪在地上，却是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龙椅上那人，“华蓁只想讨问一句，苏合年，真的死了？”
沉默良久，赵琰才开口，“如皇榜所示。”
华蓁垂下眼，身侧的手早已捏成拳，素白的指甲扣进掌心里，丝丝血痕。
“她呢？”再开口时，声音死寂。她没有说名字，却知他明白。
“自请入狱，随他一起去了。”
华蓁重重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面如死灰，只一双灰败的眼珠轻轻转动，终是凝进他的眼里，“她是你妹妹，你也下得了手？”
赵琰轻轻移开了眼，不愿去看她眼里的绝望，新奉上的茶水热气袅袅，一不小心便氤氲了眼，“朕不过是成全她罢了。”
华蓁望着他，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慢慢的，她爬起来，身上衣衫凌乱，她却不在乎，只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若能重来，但愿你我不曾相识。”
说罢，衣袖一拂，决然往殿外走去。
却在出了门口，回廊拐角处，恰好与一美人相撞。
“大胆！毛毛躁躁的冲撞了徐嫔娘娘，还不赶紧下跪？”美人身侧的小婢横眉冷对，怒道。
华蓁上下扫视那美人一眼，是美人不错，只不过在这布满颜色的后宫却并不出挑，只是，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一顿。
“看什么看？徐嫔娘娘肚子里的皇嗣是你这个贱婢可以看的？跪下！”
那小婢看她一身落败，猜想是哪个娘娘宫里不受宠的婢子，而徐嫔身怀龙种，且她是徐嫔眼前正得力的婢女，是以，这一脚踢在华蓁的腿上是用了十分的力道的。
连日赶路，得了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结果，华蓁浑身早已没了气力，此时又是不妨，被那小婢一踢，跪了下来。
徐嫔看着这一幕，想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宫女，心里便提不起兴致，只凉凉地吩咐：“算了，既然本宫肚里孩儿并无大碍，就放你一马，便在这里跪上一日一夜吧。”
华蓁看着眼底罗裙轻摆，轻轻揉了揉膝盖，撑着一旁的墙壁，站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直视徐嫔。
徐嫔一愣，怒气在脸上聚集，一扬手便要挥下，华蓁眸光一冷，瞬时握住她的手，“滚开。”
徐嫔身旁的那小婢早已吓傻，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宫中失意的婢女竟有如此大的气势，便连徐嫔娘娘也被她吓得一顿。
华蓁狠狠掷开她的手，便要离去，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声唉呼，脚步一顿，她回首望去。
徐嫔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嚎着，她身边的小婢早就泪流不止，一边大叫着来人，一边狠狠地盯着华蓁，叫人抓住她。
叫喊声自然引来了人，不是旁人，却是高英。
高英一来，那徐嫔哀嚎的越发用力，高英看到伫立一旁面色不豫的华蓁，再一扫地上的徐嫔，心里隐隐明白了几分。
那小婢却没有眼力见，只是大哭道：“高公公，这，这个婢子冲撞了徐嫔娘娘不说，还打了徐嫔娘娘，这会儿也不知娘娘肚里的龙种还在不在！”
高英冷眼一扫，“混账！龙种自有圣上福荫，若是出了差错只怕也是你这婢子乱嚼舌根！来人啊，带下去，掌嘴！”
那婢子脸色一白，立马大喊：“高公公，徐嫔娘娘，救我，救我……”
这时候，御医已经匆匆到来，徐嫔被人扶起，坐在了一旁亭中，“回徐嫔娘娘，胎儿无大碍，臣开些安胎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即可。”
本就没人伤了她，可如今，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一双不甘愿的眸子望向高英：“高公公，本宫要见圣上！这婢子竟然差点伤了龙种，本宫不会放过她！”
高英连忙道：“娘娘，这位是……华蓁郡主。”
徐嫔一愣，她自进宫以来，只听说过华蓁郡主的名号，却从未见过她，如今她一身不堪的模样，想必那些流言早就失了真，何况此时她还怀有龙种。
于是，她扬了扬头，高傲道：“华蓁郡主又如何？伤了龙种，任谁都不可逃脱！”
高英还未开口，明黄的身影已闻讯而来。
华蓁冷冷地看着那道身影走来，她本不欲生事，可只要进了宫，她不找事，事情却会找上她！
徐嫔一头扎进那道明黄，泪水涟涟，委屈地诉说着方才的遭遇，华蓁抬起眸，对上他漆黑到看不清情绪的眼。
“好了，别哭了。”只这一句，那徐嫔便慢慢止了哭泣，她微微抬眸看向天子，他眼里隐晦的不满让她心头一跳，立马垂下了眼。
“高英，带徐嫔回宫，为了皇嗣着想，以后便不要踏出宫门了。”
徐嫔一颤，嘴唇都发了抖，“圣，圣上……”
他生了厌，只打发道：“走吧。”
冷冷地看完这一切，华蓁淡漠的转身，离开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漩涡。
赵琰目送着她离开，眉心微微皱起，垂在身侧的手却怎么也无法伸出拉住她，伫立许久，终是一叹，抬脚离去。
只在京城休息了一晚，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了封地，离去前，城楼那深深的凝望，只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便是，最后一回了。
马车渐行渐远，城楼最高处，明黄的身影迎风而立，目光深远的令人沉痛，高英微微一叹，斗胆开口：“圣上为何不对郡主说出实情……”
许久，高英以为等不到答案了，却在风里听到他轻轻淡淡的声音：“不说，便断了最后的念想，这样更好。”
……
一年后，番国二王子耶律辰继位，野心昭昭，接连吞并其周围的小国，国土在耶律辰的手中越发壮大，在与大梁交界处，更是放任其子民对大梁边境子民的骚扰，大梁天子一再提醒，一忍再忍，却是换来番国越发的肆无忌惮。
两国战争一触即发，大梁天子亲自带兵出征，只不过番国地势险要，难攻易守，一时间竟打得难分难舍。
大梁军队翻山涉水而来，若要长时间围攻，军粮军资却是一个大问题，就在僵持不下之际，却在后方传来了一个大好消息。
一直置身事外的西月朝伸来了援助之手。
士气大振，不过短短半个月，番国国王耶律辰被擒，番国覆灭。
为表谢意，大梁朝与西月朝立下盟约，百年内，两朝交好必不动干戈。
军帐内
百里深端起杯盏一饮而尽，那双熟悉的眉眼轻轻阖着，赵琰瞧了瞧，笑：“这是朕第一次见你，却觉得万分熟悉，像是与一老友对饮似的。”
百里深亦是笑了笑，道：“人人都说我像他，其实他们不知，那是我小时候便仰慕他，事事都要学他，将他学了几成像，心里才舒服。”
赵琰轻轻颔首，许久却道：“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放得下锦衣玉食，舍弃了大好江山。”
“没错。”
“这一役多亏了你相助。”
百里深无奈道：“若非他亲笔书信，我才不跑这大老远，伤财伤力。”说罢，眉头又深深皱起，“只是找了他这一年，却始终没有音信。”
“他若不让人知，自然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百里深闻言点点头，却是一笑：“此役就当多谢你当年留他一命吧。”
赵琰微愣，唇角勾起一弯淡淡的弧度。
这时，军帐被掀起一角，一小兵模样的人儿探了脑左瞧右瞧，百里深无奈的扶额，只道：“进来吧。”
来人身量娇小，一幅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只见她笑嘻嘻地走到百里深跟前，也不知她知不知赵琰的身份，却是一点也不扭捏，“醒来帐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饿了，就出来找你了。”
百里深皱眉，“伺候你的人呢？”
摇了摇头，只是嘟嘴不满：“我饿了！”
百里深无奈道：“谁让你起的这么晚？早饭已过，午饭未至。风闪在哪儿，让他领你去找些吃食。”
女子一跺脚，娇喝：“谁让你昨夜一直缠着我不让我睡！今早我才起迟了！”说罢，一扭头掀了帐子走了。
百里深轻咳两声，不自在的看向赵琰，赵琰似笑非笑，眼里却闪过方才女子唇边那若隐若现的梨涡。
“太子好生情趣，带兵打仗竟也不忘冷落红颜。”赵琰顿了顿，看向他：“你不仅学他，连看女人的眼光都与他一般无二。”
百里深握着杯盏的手一紧，不过一瞬，却又舒展开来，“女人么，大都长得差不离。”
“是吗？”
赵琰想起后宫的女人们，大都是美人，颜色正好，这一个美人，那一个嫔，想来想去，脑海里却只有一个清晰的模样。
不是嫔，不是妃。
却只有她，一直在他心里，经年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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