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晴10
颜净雪思考了一会问她：“吃晚饭了吗？”这回她是真的没吃，钟时晴终于抬了抬头，但是还没等她回答就被颜净雪拉起来向停车场走去，“忙了一整天没怎么好好吃饭，找个地方吃宵夜。”
已经快半夜了，钟时晴以为颜净雪会带她去十三里堂之类的小吃一条街找宵夜，但颜净雪显然不按套路出牌，他的车子从城南走到城北，最后停在一幢挂着红色灯笼的白墙灰瓦小院儿前。
钟时晴打量着这幢老房子，它看上去门道很深，跟京都常见的古建或仿古建筑不太一样，大门两侧挂了两幅黑底金字的楹联，字体飘逸的钟时晴连“入”和“人”都分不清。
钟时晴无力扶额：时常因为没文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颜净雪带着钟时晴推门走进院子，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对方一言不发的接引他们穿过回廊，走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并在他们进门准备了套茶具，递上菜单静候点单。
钟时晴觉得这里气氛莫名的压抑，那边颜净雪菜单都不看一眼，张口就报了几个菜名：“花蟹焖鸡、盐焗虾、清蒸螃蟹……再加一份糖醋藕。”看到钟时晴侧目看他，颜净雪把菜单收起来，对她解释，“这儿好吃的就这么几道菜。”
等到侍应生离开，钟时晴才舒了一口气，她在最初的不适应过后开始抱着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周围的布置。这是个古色古香的雅间，但是跟她之前去过的老茶楼不太一样，房间里的桌椅板凳、挂画屏风、奇石盆景都显得分外有格调，给人一种浓郁的穿越感。
钟时晴就这样静默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发问，虽然她心里的确有些纠结，毕竟前一秒她才刚准备接受颜净雪，下一秒就被他强硬的拖入他的世界。
颜净雪摆弄着手上的那套茶具，过了一会推过来一杯茶，“尝尝看。”
钟时晴抬手拿起了茶杯，端详了一会紫砂制的小杯，片刻冲颜净雪笑了笑：“在这儿喝茶有什么讲究吗？”
她看向他的眼睛里似乎浸润了亿万星辰，平静而随和，颜净雪很喜欢这样子的钟时晴，温柔成熟而强大，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感到彷徨和恐慌，同时也能够让其他人的心平静下来。
“没什么讲究，饭厅而已，再奢侈的场景也不过是个吃饭的地方。”
似乎也只有颜净雪能说出这种话来，钟时晴的眼皮微微下垂，看着手中的茶杯，低头啜饮一口，“尝不出什么道道来，可惜了你的茶。”
颜净雪莞尔，“你好歹应该说一句挺香的。”
钟时晴靠在椅子上无奈的看向他：“颜净雪，你能不能不要在交往的第一天就给人一种我们两个之间有莫大隔阂的感觉。”
颜净雪向前倾身，问她：“你觉得我们之间有莫大的隔阂吗？”
钟时晴的视线落在颜净雪脸上，他那张绮丽的让人忍不住赞叹出声的脸庞上并没有一丝心虚与愧疚，也没有骄傲与炫耀，钟时晴觉得自己是为数不多能看透颜净雪在做什么，想说什么的人。
在过往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拒绝颜净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他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阶层，而为了让两个人能够维持正常的交往关系，她不得不选择回避这一切。
但颜净雪不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颜净雪一直都在拉着她直面他所在的那个世界，ar的酒会、京郊的别墅、定制的礼服、私人会馆，他在试图用这些现实告诉她，那个她所不想接触乃至畏惧的世界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只有直面过奢侈与糜烂后，才有资格说自己选择抛弃这种话，未曾拥有过的人又能谈什么放弃。
钟时晴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上颜净雪的眼睑，她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对他有异样的着迷。这个人身上的清高与冷淡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人，他在阅尽繁华后从权利与欲望的漩涡中抽离，让自己活的像一只孤高的鹤。
他身上有神性，但又带着人的情感，他时而敏感脆弱，时而冷酷无情，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事有自己的行为准则。
现在钟时晴还是好奇那个问题：“颜净雪啊……”
颜净雪眨了眨眼睛看着她。
“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呢？”钟时晴问。
“大概因为，你是能够让我感觉到舒服的人。”颜净雪在思考过无数可能后得到了这个答案，“我想要跟你这样的人一起生活。”
钟时晴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颜净雪的意思，他并不一定能够解释清自己的爱，但他承认他需要她。
有的时候，被需要很容易让人产生被爱的错觉，需要一个人也容易产生爱上她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的关系。钟时晴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他们或许并不一定深爱对方，但是并不排斥对方进入自己的生活，甚至渴望双方能够在这一片孤夜中相互慰藉获得温暖。这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相互陪伴，他们之间也牵连着对彼此的喜欢和爱恋，虽然那喜欢基于对外貌或者品格的赞赏，虽然那爱恋杂糅着征服与情丨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现在的交往。
“我觉得，我可能是爱上你了。”钟时晴放下茶杯带着点困惑看着颜净雪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颜净雪笑了起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去追求原因。”
“但是不追求原因不符合我这个人的风格。”钟时晴单手撑着下巴。
“哒哒”的叩门声传来，颜净雪说了“请进”后，侍者一言不发的把饭菜端上了餐桌，然后鞠躬退下。
钟时晴似乎也明白了颜净雪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地方吃宵夜，他们两个的确需要有一个舒适又静谧的地方聊天，舒缓下情绪，理顺好思绪。否则如果继续让高涨的情绪发酵下去，可能下一个进度就是开房睡觉。她不能确定颜净雪对跟她发生关系的期望有多少，但她可以确认颜净雪所图谋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正在扒螃蟹壳子的钟时晴脑子里回想起颜净雪在大教堂念诗的样子，如果她真的是他决定放在灵魂深处去爱的那个人，同样的他也会要求对方把自己铭心刻骨吧！
钟时晴失神了一瞬，手指被蟹壳划破了一道口子，洇出一道细微的血痕，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螃蟹就被颜净雪拿走了，她看颜净雪皱着眉抽了纸巾擦了擦她的手指，然后带她绕到屏风后的水池洗了手，重新擦干净之后让她坐在原位给她剔蟹肉。
钟时晴揉了揉鼻子：“我还没那么娇弱，扒个螃蟹而已。”
“扒个螃蟹而已都能给自己划出血来，这让我十分怀疑你的肢体协调能力。”颜净雪嗤笑一声。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颜净雪一天不怼人心里就不舒坦，钟时晴反而从他的话里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安慰感。颜净雪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颜净雪，当然她也一如既往的是那个钟时晴，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不开心。或许她真有点抖m倾向……钟时晴忍不住暗叹。
“还想吃什么？”颜净雪把蟹肉推到她面前后问。
钟时晴摇了摇头：“晚上不好吃太多，容易不消化。”
颜净雪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话，但随后又叫了两份蒸蛋。
钟时晴吃的饱饱的，颜净雪带她离开了这家饭厅，没有开车，而是拉着她走在小巷中。
钟时晴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颜净雪歪头看她。
钟时晴停住了脚步，这边是她全然陌生的地方，她疑惑，“谁家？”
“我家。”颜净雪冲她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应该已经没什么人了。”
钟时晴自然知道颜净雪家没什么人了……他父母都去世了，其他长辈……可能关系也不怎么融洽，应该不住在一起，她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好奇还是出于安慰就这么乖乖的跟着去了他家。
说不好奇颜净雪家那是不可能的，她曾经深深好奇过怎样的环境能养出颜净雪这种集合了傲慢毒舌与矜贵冷淡于一身的小少爷，但是她的观察条件有限，并不能够很好的做出推测。
颜净雪家跟钟时晴普遍接触到的豪门或者权贵存在很大的区别，当他在门前输了密码，验证指纹，识别虹膜打开门之后，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植物世界。
庭院灯照亮了高大的乔木，道路两旁是美丽而有层次感的花境，一路上能够嗅到天然植物的芳香，如果不是不远处那明显的房屋建筑，她还以为自己进了某家植物园。
钟时晴侧头看了看颜净雪，颜净雪脸上的表情有些黯淡，她猜测这个家应该是颜净雪曾经跟父母居住过的地方。这里的建筑风格跟那处京郊别墅异常的相似，尤其是铺天盖地的园艺绿化，还有视野开阔很适合看星星的房顶。
推开主屋大门后，颜净雪打开了客厅的灯，纯朴而复古的石台桌、布艺沙发、藤编座椅，偌大的手工地毯，钟时晴猜测这些不是他爸爸就是他妈妈收集的，毕竟那两位都是艺术细胞丰富的人。
那么被这两个人带大的颜净雪呢？
钟时晴忍不住戳了戳颜净雪的背，“颜净雪你……”
“嗯？”颜净雪轻轻呼了口气，低下头来难得温柔的看着她，“不好意思，太久没回来了，难免有点触景生情。”
钟时晴不太敢继续说话了，她虽然平时也能够跟颜净雪插科打诨，但是真的看他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时候，她觉得还是基于对方足够的尊重比较好。
颜净雪看着沉默的她忍不住笑出来声，低头亲吻她的嘴唇，手指划过好看的蝴蝶骨抚上她的背脊，他轻声在她耳朵旁边呢喃：“晴宝……”层层裙摆铺开在地面上，点缀着白色的珍珠仿佛海洋的浪花。
这时候的颜净雪好看的让人目眩神迷，移不开眼，钟时晴在他的气息和声音里陷入一种迷乱，抓着他肩膀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
当阳光从窗子洒进屋里的时候，钟时晴皱着眉扯过毯子蒙住了脸，只剩下长长的黑发散在外面，但扰人的光线穿透浅薄的毯子，钟时晴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通红。她其实已经醒了，但是精神不济，浑身都疼，一点也不想睁眼。
但是来人人明显不愿意放过她，过了一会她就被从毯子里扒出来，颜净雪把她晃醒，“起来喝点汤。”
“不饿……”钟时晴闭着眼睛声音沙哑的说，下一秒她缓缓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颜净雪。
“喝点汤。”颜净雪人畜无害的样子，温柔体贴的给她递勺子。
钟时晴撇开脸，不想搭理他，但颜净雪的勺子递到了嘴边，张张嘴就够了……
真是难为颜净雪也有今天了。
被强行喂了一碗汤之后，钟时晴又开始犯困，这次颜净雪没有打扰她，体贴的拉上了窗帘，调整了空调的温度，然后换了衣服跟她一起蜷缩在毯子里。
等钟时晴恢复精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毯子里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密不透光的窗帘让整个房间显得一片昏暗，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抬手去拉窗帘发现太阳快要落山了。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没错，确实已经快晚上了。
钟时晴转身就看到了还窝在枕头上睡得安稳的颜净雪，长发散落，面容绮丽，他安静睡着的时候真的很像睡美人。但她还记得这人是个怎样的混蛋，于是她毫无怜悯之心的捏了捏颜净雪的脸。
“起床了。”她嗓子很不舒服，不敢大声说话，但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很生气了。
颜净雪恹恹的拍开她的手，“再睡一会。”
“我饿了。”钟时晴凑到他耳朵旁边说道。
然后被颜净雪搂着腰翻了个身压在身下，刚刚一副睡不醒样子的人此刻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现在饿了？”
钟时晴被吓了一跳，然后推开他的手，还顺带踢了他一脚，“去做饭。”
“好凶……”颜净雪边笑边从床上爬起来，转头问她，“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整头牛，她是真的饿了。
颜净雪“嗯”了一声，指了指左手边的墙，“衣服在那里。”然后弯下腰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早安，晴宝。”
钟时晴恼羞成怒的想裹着毯子把这人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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