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雪18
钟时晴在储物间翻被褥的时候一阵感慨，今年春天的雨比夏天还要离谱，飘忽不定不说，还下的特别漫长。她原本抱着侥幸心理天黑之前把颜净雪送走，但是这场雨从下午一直下到了晚上，她眼睁睁看着颜净雪拿着鼠标在她游戏家园里盖了一下午房子。
颜少爷的美学天赋无与伦比，她那块原本堆叠属性凑等级的地皮让他几个小时下来收拾成了精装版四合院，院子中间摆了巨大的紫萝缠藤，主视角切进去特别梦幻。
等钟时晴把颜净雪的客房收拾出来的时候，发现他切着她的游戏小人在院子里挂机，巨大的紫藤萝花从少女的面颊划过，每一帧截下来都可以做桌面。
颜净雪在做什么呢？钟时晴的视线从显示屏挪开之后看到颜净雪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玩手机。
在钟时晴的印象里，颜净雪可不是个喜欢玩手机的人，他的手机工作功能多一些，日常娱乐基本没有，上次一起玩的答题游戏还是现去应用商店下载的。钟时晴认真观察了下，觉得颜净雪可能是在跟人聊天，然后得出结论的钟小姐就抱着杂物从他面前路过了，一言不发。
颜净雪注意到钟时晴在看他，默默等了好一阵子，发现这人看了半天又自己走了，一阵憋闷，把满肚子的气都撒在了对面跟他聊天的人身上。
“喂，大少爷不带这样的！你一年半载没个消息，现在突然找上好兄弟我是为了改我们游戏的系统设置？”邵宴发了两个暴躁的表情包，“你搞笑呢？”
颜净雪对他的怒气熟视无睹，“总之把那个宠物机制改了。”
“喂吃的是养成游戏的快乐！你把快乐删了玩个球的宠物养成啊！”邵宴不明白这阵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颜净雪怎么会突然因为这种问题来找他，开口就要他把手底下一款网络游戏的宠物系统的喂猫功能给删了。简直离谱！
看到“养成游戏的快乐”时，颜净雪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或许在钟时晴这里，给他做饭也是跟喂猫一样的养成？那他现在为了自己的一顿饭把她养的猫的饭搞没，似乎有点同类竞争的感觉了……
颜净雪又不快乐了，怒气继续往邵宴身上撒，“让你改就改。”
“……”邵宴已经几百年没见过颜净雪发大少爷脾气了，此刻有些感慨，不知道这人这阵子经历了什么重返青春期……毕竟颜净雪绝大多数丰功伟绩都是那阵子搞出来的。
“下周一游戏更新之前，别让我看到那个不喂猫会掉好感的选项。”颜净雪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无理取闹，换了个口吻，“不管你是把好感度选项删了还是增加食物储存值，总之我不希望那个宠物因为没吃的就掉好感。”
“……”邵宴发了几个省略号，随后加上一句，“合着你是为了好感度啊？”
颜净雪没回应。
“不过你什么时候去玩网络游戏了？”邵宴在努力思考上次跟颜净雪玩网络游戏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大学？还是中学？
颜净雪没有吭声。
“不解释清楚我去黑你电脑了。”邵宴威胁道。
“朋友在玩。”颜净雪这么说。
“=w=”邵宴笑了，“遵命。”
颜净雪看到对方发过来的颜文字，感觉更焦躁了，邵宴那个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外加大嘴巴指不定把他传成什么样子……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颜净雪整个人仰躺在地毯上，单手捂着眼睛，觉得整张脸都在发烫。
真幼稚啊！他暗叹。
好像已经有十多年没这么幼稚过了……
一道阴影笼罩了下来，他透过指缝看到了钟时晴的脸，对方问他：“颜净雪，你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哑，但回答道：“没事。”
没事，只是突然因为一些幼稚的原因做了一些幼稚的事情。在他曾经荒唐的青春岁月里，都没有做过这么纯情且幼稚的事情，但现在却突然想要去做了。这很奇怪，奇怪的不像是他了。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颜净雪想着邵宴会怎么在他们朋友圈子里编排着他的故事，伸出手想要去拿手机。
钟时晴看到他的动作，弯腰从沙发的角落把手机递给了他，“喏，跟别人吵架了吗？”
颜净雪倏的笑了出来，“不是吵架。”
“那怎么看上去不开心？”钟时晴在他身边坐下来。
她的手指距离他的脸颊只有几公分，在灯光下呈现着健康的粉色，颜净雪记得自己母亲的手并不是这样的。虽然是一样的美人，但在他印象中他母亲的手指是雪一样的白色，温度也是雪一样的冰凉，据说是生他的时候伤到了身体，所以身体并不好。而一直想要一个女孩的她，之后也没有机会再要一个孩子，把那个准备给女儿的名字赐给他。
在他最恣意的时光里，曾经满怀恶意的想过：他叫颜净雪，那本应该是一个给他姐姐或者妹妹的名字，但因为他的缘故，她们都没再有机会诞生了，所以他成了颜净雪。
这个世界似乎不欢迎他，而他似乎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想到一些事情。”颜净雪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邵宴说自己瞎话上。虽然一再说着钟时晴从他身上找寻她那个英年早逝母亲的影子，但谁又说他没有从钟时晴身上找寻另一个母亲的影子呢？俄狄浦斯情结会伴随人的一生，不管你想要或者不想要它，你总能从某些人身上找到一种能够让你产生安慰和安全的错觉。
钟时晴从来不会去追问颜净雪为了什么而不开心，虽然她真的很好奇，但是她知道对于颜净雪来说，每问他一个问题，就等于主动剖开他的一层心。在她认知中的颜净雪是个精神纤细而脆弱的人，剖开他那层薄薄的内心之后，那道伤永远不会愈合，甚至会源源不断的沥出心血来。如同她认为，颜净雪不敢在父母葬礼上掉下第一滴眼泪一样，她也不敢开口问出他的第一个问题。
她跟颜净雪，他们只需要存在于彼此身边就好，甚至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只要那个人在，就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钟时晴的手指碰了碰颜净雪的脸颊，他脸上很冰，像雪一样。
“颜净雪，你最近没有感冒吧？”钟时晴低头问。
“没有吧。”
“你这样子会感冒的。”钟时晴把他从地毯上拉起来，京都停止供暖已经有十几天了，地板不是好躺的。
重新被安置在沙发上的颜净雪撇着嘴看手机，他虽然没跟邵宴吵架，但是现在的心情也不能算很美丽。他的抑郁情绪很容易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激起来，比如连绵不断的阴雨，比如突然之间的一个念头，再比如……颜净雪侧头看了钟时晴一眼，“你在做什么？”
“打游戏啊。”钟时晴从家园离开，去主城接了日常任务。
颜净雪觉得钟时晴对他似乎是相当的不重视，这让他产生一种“必须要在这个女人面前刷一下存在感”的想法。于是他思考了一下，“你刚刚收拾了那么久在做什么？”
钟时晴放下了鼠标，讪讪的搓了搓手，眼里还有点期待和殷切。
“怎么了？”颜净雪看她表情有些不对。
几分钟后，颜净雪知道钟时晴眼睛里那些期待和殷切来自于何处了。
“只有这些了。”钟时晴指着那几套衣服。
颜净雪冷冰冰的瞪着她。
“试一下嘛……”钟时晴尝试卖萌撒娇。
颜净雪轻哼一声。
“反正你头发也是长的……”
“这就是你让我穿女装的原因？”颜净雪冷笑。
“……你可以把它当做中性服装。”钟时晴不怕死的在后面加了一句，“rdann时尚部不是好多男孩子都有女装。”
“我是在rdann工作吗？我想问你。”颜净雪居高临下。
“……”你现在不是在给rdann做服装设计嘛，你看看他们设计部的男男女女……当然这话钟时晴不敢说，只能怂着肩膀默默收衣服，然后大气不敢喘一下的说，“冒犯了，对不……”
“晴宝。”颜净雪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钟时晴抱着衣服抬头，觉得颜净雪可能要批评教育她一番，或者要发脾气了。
但是都没有，他表情有点无奈似的，从她手上随手拎了件宽大的长t恤，“没有下次。”
！！！！
钟时晴在桌子前沏了一壶花茶，目不转睛的盯着洗漱间的门，觉得自己像个痴汉，但是怎么也难掩激动。
感觉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看到了穿着女士t恤和休闲短裤的颜净雪拢着半湿长发，倦怠的对她说：“帮我吹头发。”
好的好的，没问题！
钟时晴从来不敢把女性化这种词放在颜净雪身上，但是不得不感慨，这家伙如果真投胎做女人，似乎就没她什么事了。以前只是觉得他脸好看，气质独特，但是近距离接触颜净雪，才发现这家伙就像bjd模型成精，头发手感好的出奇，皮肤上没有一丝瑕疵。她几乎是屏息给他吹干头发的，之后看他转过头来不自觉的心里一跳。
“怎么了？”颜净雪问。
“没事。”钟时晴摇头。
颜净雪眼睛轻轻眨了一下，靠在沙发上继续看手机，钟时晴不小心瞥到他聊天界面上一个熟悉的表情包。
“唉？”钟时晴讶异。
“嗯？”颜净雪再次转头，“怎么了？”
“……你那个表情包。”钟时晴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现在她跟颜净雪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是我们游戏的吧？”
颜净雪笑笑。
“你玩了一下午了，觉得好玩吗？”钟时晴兴冲冲的问。
“好玩。”他回答道。
“那要一起吗？”钟时晴丝毫不在意能拉一个能陪她一起入坑打游戏的人。
“好啊。”他继续回答。
晚上睡觉时，躺在床上的钟时晴觉得颜净雪也是个正常人嘛！
晚上睡觉时，闭上眼睛的颜净雪觉得组合键跟连招简直是反人类的发明。
周一的时候，钟时晴惊讶的发现游戏更新公告了一条看似合情合理，但又有点奇葩的记录：鉴于部分玩家游戏时间限制，宠物系统取消饥饿度会掉好感值设定。
钟时晴的工作繁忙总是一阵一阵的，在三月底的工作结束后，她委实清闲了好一阵子，每天在idi各个部门转悠，东瞅瞅西看看，顺道多管闲事一下。在这期间甚至跟颜净雪现在的顶头上司齐裕聊了几句。或者说，是齐裕找她了解了下情况。
走进齐裕的办公室，钟时晴难得有点紧张，虽然都是替别人管家，但是idi的齐裕，他跟rdann的詹宇，shiy的孟檀不一样，齐裕是个不苟言笑，严谨刻薄的人。
对员工来说齐裕绝对不是一个好上司，他从不表扬人，也不会跟你闲话家常。因此，这次被齐裕点名找来的钟时晴难免紧张起来，虽然她不算idi的员工，但毕竟在人家眼皮底下工作，真出了点什么事情是很难受的。
“坐。”齐裕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钟时晴受宠若惊的坐下，虽然脸上没表现出多么慌张，但心一直提着，疯狂回想自己这阵子有没有犯什么事情。
“钟小姐来idi快有一年的时间了。”齐裕说道。
钟时晴暗自咽了口唾沫，面带微笑回答：“是呢。”
“在idi工作还适应吗？”
钟时晴一时不清楚他的意思，心有疑惑，但继续点头，笑着说：“idi是个很好的大家庭，我在这里承蒙诸位关照……”
“我不想听太多废话。”齐裕打断她。
“还适应。”钟时晴笑的有点无奈。
“很好。”齐裕点点头。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不是准备撵她走，而是准备给她布置新任务咯？钟时晴难得从齐裕嘴里听到一句还带褒奖语气的话。
齐裕双手平放在办公桌前，认真的看着钟时晴：“钟小姐在idi的工作情况我都有了解。从一个管理者角度来说，我对你这种性格随和，善于人打交道的人十分欣赏。”
过奖了过奖了。钟时晴不好意思的笑笑。
“从一个经营者角度来说，我认为有你这样的员工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这似乎是齐裕能够给人最大的赞扬了。
但听到这句话的钟时晴更加疑惑。
“今天请你来主要是想简单的了解一下你对idi的感觉如何。”齐裕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如果有一天，钟小姐想要正式来idi工作，我表示欢迎。”
唉？钟时晴一愣：这是挖角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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