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雪2
钟时晴踩着点打上了卡，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尴尬笑笑。idi其他方面管的宽，唯独打卡特别严，导致钟时晴一度怀疑詹宇是把她发配到这里历练来了，毕竟她做他秘书的时候经常因为卡点的问题被点名。
“现在快节奏生活，准点等于提前。”钟时晴大言不惭的跟詹宇解释。
“你这个态度就很让人不爽，早晚有你栽跟头的时候。”詹宇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的批评她，“这样，最近没你什么事，你给我去看一下idi的事情，我们下半年的广告版面都在他们那里，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我这属于发配吗？”钟时晴瞪大了眼，“老板，你这做的不地道，违反劳动法的。”
“就让你去看两天，明年回来给你涨工资。”詹宇解释道，“以前跟idi对接的那个人有点问题，我怀疑是费楠派来的，弄不好要给我们搞事情。”
哦，牵扯到费氏的宫斗大戏，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只好接受认命。
然后她就碰上了颜净雪。
“领导！你这是给我找了个祖宗啊！”钟时晴第一次打电话汇报的时候就吐了一肚子苦水。
“嗯，你慢慢磨，他性格就那样的。”詹宇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怎么你们很熟吗？你自己来搞定他好不好？”
“我们不熟，而且我也搞不定他。”詹宇在电话里处变不惊，“有一点我得跟你说清楚，rdann跟idi合作就是因为颜净雪在idi，所以你负责颜净雪就约等于负责了整个合作案。”
“你可拉倒吧，他就一个画图的，请你认真重视下文案跟摄影的付出好吗？”
詹宇不置可否，“总之你处理好他，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钟时晴那时候觉得搞不好颜净雪是詹宇的亲戚才让他这么上心，指派她这个秘书专门来负责颜净雪。但从进入公司到现在，钟时晴觉得……颜净雪这家伙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艺术家，詹宇可能是看透了他只要没人看着就可能死在哪个犄角旮旯，这才把她单独派过来。
钟时晴从手机里翻出昨天从颜净雪云盘里下载的几张图，有那么几张看上去就不是电脑绘图，她怀疑这是颜净雪在公司之外的作品。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调查一下，看看有什么惊喜没，结果惊喜没找到，惊讶倒是有一点。
钟时晴对着ailike艺术展流出的几幅图片看了半天，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这画到底是颜净雪的展出作品，还是他参观展览时候拍摄的照片，或者是他自己在家临摹的画稿？根本说不清……
直接去问詹宇颜净雪什么身份，对方肯定又得跟她打太极。
钟时晴明晃晃的端着咖啡在显示屏前摸鱼，头脑风暴了半天之后，她决定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干，挖掘一下颜净雪这个矛盾而复杂的个体。
颜净雪观察日记就这么出来了。
钟时晴犹豫了一下，把颜净雪的名字划掉，改成了“乙方儿子观察日记”。
首先是年龄，唔，这家伙居然比她小几个月。钟时晴越看本子上的儿子观察日记越看越顺眼，越觉得暗爽，然后再看家庭关系……钟时晴陷入了沉默。
父母栏里都是已故。
钟时晴合上了随身的小本子长呼一口气，虽然写了个乙方儿子观察日记，但她没想过真给人家当妈啊！
肯定是被詹宇那个老妈子上司传染了。钟时晴拎着超市买的一堆食材打车去诚鑫小区的时候忍不住想。
这趟下车之后钟时晴已经熟门熟路的绕着水坑走到颜净雪的单元楼了，然后低头猫腰绕过楼道里一片障碍物成功到达他家门口，屏息静气开始最困难的一步——敲门。
在钟时晴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要把隔壁阿姨敲出来的时候，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颜净雪啊……”钟时晴看到他脸色不善的堵在门口心头一凉。
“做什么？”颜净雪视线飘过她手上的袋子，“我不要，你走吧。”
钟时晴觉得这儿子真不好伺候，吃顿饭都得哄着骗着。而且颜净雪已经在她这里吃过两次亏了，断然不会让她用同样的借口忽悠他第三次。
钟时晴思考片刻，端正了态度，“颜净雪啊。”
颜净雪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寸步不让。
“你听我说。”钟时晴仰着头跟一米□□的颜净雪对视，十分诚恳。
钟时晴这个人正经起来其实很有欺骗性，她虽然长了张祸国殃民的御姐脸，但眼睛干净澄澈，颜净雪被她认真的样子欺骗了，以为她真的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钟时晴趁他分神的功夫，手拎着购物袋撞开了门冲进了屋子，说：“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吃饭，你饿死了我也没工作了。所以消停点，对大家都好。”
颜净雪咬牙切齿的想把她撵出去。
“你安静点，刚刚隔壁阿姨已经听我敲门听半天了，我们再吵起来或者发生肢体冲突，影响很不好。”钟时晴用下巴点点颜净雪抓着她小臂的手，“松开。”
颜净雪皱眉放手，冷着张脸恨不得能冻死人。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别人求着我做一顿饭我还不乐意呢。”钟时晴把小盆一摆开始择菜，“还要到你这儿上赶着受气。”
“你可以走。”
“别那么生疏嘛。”钟时晴低头择小青菜，“好歹也认识那么久了。”
“你来公司总共才几个月。”
“从夏天到冬天呢！”钟时晴掰掰手指头，“四舍五入就是半年了。”
“你这四舍五入的过分了。”颜净雪熟练的靠在门框边上，盯着她做菜，不知道是怕她把他家厨房炸了还是怕她在菜里投毒。
钟时晴觉得自己正值芳华就莫名陷入了养儿子的纠结中，平白老了好几岁。但是看着颜净雪坐在椅子上把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大概是越难伺候的人越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吧。钟时晴感慨。
“你可以走了。”颜净雪再次开口。
“你怎么每次都那么急着赶人，你现在生病应该不用在家搞创作吧？”钟时晴问。
“与你无关。”颜净雪把桌子上的碗收起来，端到厨房去洗。
没多久钟时晴就听到了咣当的声音，她揉着额头，苦恼道：“儿子你真的会洗碗吗？”
“你说什么？”颜净雪敏锐的回头。
“我问你会不会洗碗！”钟时晴冲进厨房，“闪开闪开，祖宗你这个四体不勤的样儿就别添乱了，求您了！”
颜净雪只能退居其后，看钟时晴拿刷碗巾几下刷一个碗，熟练的把厨余垃圾分类。对了，垃圾袋子、刷碗巾跟洗洁精都是她买来的。
事实证明放钟时晴进门就是个错误，他根本赶不走她，只能看她赖在沙发上翻他的画册。
“你还学国画呢？”钟时晴一边看一边赞叹，“我怎么没看到你这里有存稿啊？”
“很多年之前了。”颜净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下午阳光这么好，你去睡个午觉休息下呗。等下我喊你起来吃晚饭。”钟时晴冲他摆摆手，“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谁要管你啊？！颜净雪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也不会给你添乱的。”钟时晴叹了口气放下书，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有的人眼睛才是最会骗人的，颜净雪望着钟时晴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要实在担心的话，不然把卧室门锁了？”钟时晴想了想，“我保证吃晚饭的时候能敲门叫醒你。”
颜净雪翻了翻眼皮，他不止对她敲门的能力有信心，对她撬门的能力也有认知。
“随你。”颜净雪放弃挣扎，回屋子里睡觉去了。
钟时晴给自己比了个v，然后打电话去idi说自己下午请假不去上班了，反正她工资又不是idi开的。
拨完电话的钟时晴默默打量着颜净雪的房门，开始揣测颜净雪跟詹宇的关系。总不能是表兄弟吧？詹宇跟费楠才是亲戚，颜净雪这个姓跟谁都不沾边啊……但詹宇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她来idi照顾颜净雪。
钟时晴耸肩，那么最近请假即便上报给了rdann，詹宇也不会扣她工资，毕竟她是为了给颜净雪当保姆才请假的。
这个下午钟时晴开开心心的把自己手机上所有游戏的日常都清完了，在沙发上一觉睡到五点半，她还是被颜净雪叫醒的。
“啊，几点了？”钟时晴好久没睡这么香了，脑子有点迷糊。
“五点半了，天都要黑了。”颜净雪皱着眉，“你很困？”
“废话。”钟时晴打着哈欠。
“我看你在公司也没什么工作。”
“你没看到我工作不意味着我没有工作好吗？”钟时晴从沙发上坐起，发现自己身上披了条莫兰迪灰针织毯子，她抱着毯子在沙发上安逸的蜷起来，抬头看看颜净雪。
“怎么了？”颜净雪问她。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是有点人性的，钟时晴在心里给儿子点了个赞。
颜净雪把她叫醒之后也没提晚饭的事情，一个人坐在阳台的位置看夕阳，然后一个毯子从他头顶盖下来，颜净雪差点跳起来。
“虽然刚刚入冬气温还没怎么降，但也要注意保暖啊！”钟时晴笑嘻嘻的，“否则搞不好又要烧起来了。”
颜净雪继续看着玻璃窗外，但是他看到了玻璃投影上自己被夕阳耀红了的脸庞，还有后面笑的很好看的钟时晴。
“我去做晚饭了，等下来叫你。”钟时晴的声音渐渐飘远，“对了，忘了问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不出意料的没反应，钟时晴只能耸肩，“那我就当没有了！”
颜净雪默不作声，注视着窗子的视线没有焦点，脑子里是刚刚玻璃上看到的影像，鼻尖萦绕着毯子上沾染的钟时晴常用那款玫瑰调香水的味道。
前天混乱的思维灵感似乎突然被什么引了出来，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大片玫瑰花田，艳红色的花，深绿色的叶，娇艳美丽而动人，散发着植物独有的芳香。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颜净雪突然提高了音量问。
屋子就那么大，正在看锅的钟时晴自然听到了他的问题，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梵天玫瑰。”
哦，是他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不妨碍他好奇。
钟时晴的晚饭做了鱼汤，主食是面条。她用鱼骨熬了一锅纯白的鱼汤，用鱼汤泡了煮过的面，最上面铺着一层煎过的椒盐鱼柳和雪菜，桌上还放了一盘炖南瓜。两个碗，一盘菜，简洁且朴素。
颜净雪端起碗，看着桌上的南瓜，忍不住问：“你是有多喜欢炖南瓜？”
“还好。”钟时晴抬起眼来看着他说，“主要这个南瓜个头有点大，一次吃不完，分了几次。”
颜净雪低头吃面喝汤。
其实钟时晴有句话说的不错，她做饭的确很好，挑食如他也找不出刺。所以颜净雪觉得虽然钟时晴经常担心被炒鱿鱼，但她即便真被炒了也可以做私厨养活自己。不过钟时晴年纪轻轻，长得好看，学历又高，也没必要一定要去当个厨子。
如果钟时晴能听到他肚子里的话肯定要跳脚了，老娘现在不就在给你当厨子吗？
钟时晴发现颜净雪吃的是真的不多，也就比她多那么一丁点，还是在她现在减肥的状态下。儿子未免太好养活，就是有点浪费粮食，她担心南瓜再放下去不新鲜今晚上全给炖了，现在守着剩了大半盘的南瓜，钟时晴在思考要怎么处理。
“吃饱了吗？”颜净雪问。
钟时晴抬头看他，回答道：“嗯呐。”
颜净雪发现她似乎很习惯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楼下有流浪狗，拿去喂吧。”
这么冷淡的儿子居然是这么有爱心的一个人，真是让人惊讶。钟时晴看颜净雪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浅绿色的狗盆，然后领着她熟门熟路的走到小巷子里，把剩下的南瓜放下，转身就走。
“这里只有流浪狗吗？”钟时晴问。
“怎么？”
“厨房剩下的鱼骨头可以喂猫啊！”钟时晴眨着眼睛。
“我以为你是需要处理剩饭。”颜净雪抬着下巴，“你要是有心情喂流浪猫就自己去找吧。”
淦！果真不能对这个男人抱有期待，他只是把狗狗当工具人处理剩饭！钟时晴收回刚刚对他那几秒钟的敬意。
“话说，你怎么住这种地方？”钟时晴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
“便宜。”颜净雪回答的很干脆。
“……”钟时晴的表情差点没绷住，“你那么高的工资呢？”
颜净雪看傻子一样看她，“我画画的材料不要钱吗？”
哦……钟时晴差点忘了，自己之所以跟颜净雪吵那么久，就是因为这家伙骨子里是个清贵的艺术家。还不肯为半斗米折腰，想来在工作之余也是个尽可能的提升自己艺术修养的艺术生。
那她觉得在ailike画展上看到的画应该就是这家伙临摹的没错了，毕竟如果作品真能进入那种画廊，他应该颜料和房子双全才对。
这么想着，钟时晴看颜净雪的眼神又带了些怜悯：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够成为业内闻名的画家，摆脱这个老破小房子。
虽然钟时晴在时尚圈最出名的rdann工作，但她本人对艺术和时尚一窍不通，甚至根本不知道业内知名画家都有谁，詹宇平时出席时尚活动带的秘书也不是钟时晴，是另外一位。
想到这里，钟时晴觉得自己应该向颜净雪看齐，多培养一点艺术修养，避免以后被詹宇炒了，毕竟现在她就已经被发配到idi来了。
“那个，看在我这两天照顾你的份上，可以让我瞻仰下您的大作吗？”钟时晴问。
颜净雪看了她一眼。
“我是诚心的，明天再给你做一天饭。”钟时晴举着手，“你也知道我虽然在rdann工作但是艺术水平着实有限吧？哪怕是为了以后我们工作沟通更和谐呢？”
颜净雪看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但钟时晴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如果从头培养一下这个女人的艺术素养，说不定后面能给自己省点事。
哦，不光要培养，还得努力让她跟自己审美一致，这样以后就是她帮自己去说服詹宇，而不是她奉詹宇的命令来烦自己了。
颜净雪这么想着，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所以到底行不行？”钟时晴还是很期待的。
“可以。”颜净雪回答。
居然这么爽快？钟时晴开始嘀咕，这跟他清贵艺术家的人设不符啊？他那些画稿不应该藏着掖着吗？不过他存在云盘里的电子稿都给她看过了，想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钟时晴满肚子的腹诽跟猜测在颜净雪带她走进阁楼之后统统归于宁寂。
那是个很破旧的阁楼，光秃秃的水泥台阶，粗糙的水泥地面，但是被打扫的很干净，阁楼里面只有一盏白炽灯，颜净雪拉开灯绳之后，暖黄色的光照亮了一室黑暗。
钟时晴看着临时搭起的工作台板上那一排排画框，突然明白了蓬荜生辉这个词，也第一次认识到了艺术品是真的有灵魂的。
它们就静静的摆放在那里，你仿佛可以看到画幅背后的故事，体会到从里面传达出的浓烈的情感，上至诸天神话下至人间百态，令人惊叹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以及极高的绘画技法。
而给那些作品附灵的男人，靠在工作台旁边，从中间拿起一幅神话主题的画，对着钟时晴讲：“这幅画的主题是起源，你怎么看？”
钟时晴的视线从颜净雪的脸转移到画上。老实说，虽然内心大受震撼，但钟时晴作为一个天然缺乏艺术细胞的人，一开始就上手做这种高级艺术鉴赏题，实在有些为难，她对于文艺界的认知仅限于文娱产品，而文娱产品的关注点仅在于明星八卦、搞笑综艺跟狗血电视剧，于是钟小姐问出了一个十分影响气氛的问题：“这个……你这儿有爱情系列的主题吗？”我对这个研究还挺多的……平常娱乐圈八卦跟够狗血电视剧没少看。
颜净雪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迷惘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爱情。”
糟糕，他就说这个女人怎么突然这么殷勤的给他做饭还要求看画。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颜净雪脑中警铃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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