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明雅惨亡
李四月看着突然从明雅房中出来的陆扬，想来也是来祭奠的吧，只是他看起来比一个月前萎靡了好多，一脸沧桑颓败之感。
想之前他心急火燎的想冲回京都，因为想到明雅正在安心待嫁，想到不久后的大婚他整个人焕发着太阳一般热烈激情的光芒，那样的令人醉心神往，可是现在.....他像是被神仙抽去了魂魄一般，无精打采，深黑的眼窝显示出他不知多少日子没有好好睡觉了。
陆扬苦笑了一下，又道：“她骗我......”
李四月冲上前扯着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然回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出事，你就应该看住她，怎么能让她有胡来的机会。”
周丰翼握住李四月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她难过，陆扬现在只会比她更难过，李四月深叹了口气，只得放开了陆扬。
只听陆扬道：“那时候她被皇上软禁在这府中，皇上说要么她一辈子都被软禁在这里；要么便让她答应嫁给我，他同意我们重新成婚，但却要明雅永远不许出国公府。”
呵，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软禁罢了，李四月冷声道：“皇上松口没有杀她，让你们成亲，难道不是因为你这次立了功；或者说皇上他自己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错定了荣王夫妇的罪吧。”
周丰翼叹了口气，道：“也许是吧，听说明王曾进言过，可是看到荣王通敌卖国那书信的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朝中明王一派和以前跟荣王走得近的臣子只要替荣王近言，都是轻被申斥，重则下狱了。”
“后来便无人敢再多言，可崇王一派却一直极力怂恿皇上严惩荣王府，甚至还不断的深挖各种所谓的证据。”
“哼，什么跟南汉通敌的书信，我看那应该是崇王跟谢成逸的来往书信吧。”李四月气得口不择言，“崇王才是跟南汉有所勾结之人，自然谙熟南汉书信样式及字迹甚至是那些私印......”
“四月。”周丰翼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隔墙有耳。
李四月痛心疾首的别过头去，不肯认错。
陆扬继续道：“我去找明雅那晚，明雅一开始并没有说不同意和我走，我误以为是她想通了。她还亲自做了饭菜，说是这段时间她好不容易学的。”
那一夜，是陆扬一生都难忘的一夜。
明雅穿了她亲自绣的那套嫁衣，虽然绣工很蹩脚但并不防碍她的美；她亲做了饭菜请陆扬吃，陆扬说什么她都回答好，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听话得叫人心疼。她要陆扬跟她在这荒芜的荣王府拜堂，陆扬并不疑他，想着反正是决定要离开的了，他巴不得早一点娶到她。
一夜风情，第二日早晨起来的时候陆扬的床边却是冰冷的，他没有摸到他的新娘，只妆台上留了一张纸。
陆扬说：“她就只给我留了一行话，她说她去找崇王了，皇上不信，她便自己解决这件事。如果她成功了她再回来同我私奔，如果她失败了......”
陆扬哽咽了一下，痛心的捂着胸口道：“她居然说让我忘了她，她怎么能这么自私，从来只有我陆扬睡了女人不认账的，她居然睡了我翻脸不认人。”
李四月怔在原地，她不敢想象明雅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跟陆扬那般诀别的，可是明雅明知道崇王府守卫何等森严，纵她武功盖世能出得了这荣王府的笼子，又如何能在崇王府安全脱身？
很显然，明雅刺杀失败了。
“听说明雅刺杀崇王那天闹得满城皆知，朝野上下都惊动了。”周丰翼问。
陆扬冷笑了一下：“是啊，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瞒着谁，她翻墙出荣王府杀了守卫，便提着刀直奔了崇王府，崇王正在看戏，她一路杀进去，与那些府兵暗卫们斗了个天昏地暗，崇王府啊......第一次被血洗了一遍，崇王也惊愕不已，大概是没想到明雅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结束一切。”
像那个大胆姑娘的作为，像她的肆然狂放的性格。李四月默然流着泪！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日的明雅，是多么的张狂肆意，多么的毫无顾忌，是啊，她再不需要去在意谁，她只要不断的杀，杀，杀，就好了。
“大概是恨意太重了，崇王也没想到她竟然能以一人之力灭杀他那么多精悍的府兵护卫，一身是血的冲到了他的面前，崇王大概也怕了吧，这场打斗他被明雅伤了左眼，若非是这时候皇上得到了消息，派人赶来了崇王府，说不定明雅真能成功呢。”
“皇上就一点没怀疑过崇王吗？”李四月恨声道。
陆扬摇头：“我随皇上的大军赶到崇王府，也只看到满地的尸，身，血流成河，崇王捂着流血不止的眼睛被抬下去了，明雅已被重兵团团围住。她越过那么多的刀光剑影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看着我，她什么话都没说，官兵劝她弃刀投降的话她充下不闻，只是看着我。”
陆扬坐在地上，颓然一笑：“如果那天我再跑快一点，我快一点到达她的身边......”
但陆扬终究没到她身边，她望着他朝自己奔来，只是笑。举起刀在众目睽睽下抹了脖子，她一点犹豫也没有，一点留念也没有。鲜血飞溅而出，她躺到在那一地血河之内，陆扬不顾一切冲进包围圈抱住她，身体虽还有余温，人却已再无声息。
那天的风，是从未有过的寒冷，那天的太阳，是从未有的血色。那天的陆扬，再也回不去了。
李四月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将军府，太监来颁旨的时候她只是痴呆的跪着，她听不到太监说了些什么，只看到那琳琅满目的珠宝衣物摆件，一样一样流水般搬进了将军府。她谢恩，看赏，听着太监说那些恭维的话......
她只觉得所有的笑脸在她眼里都变得好讽刺，好陌生。她耳里翁翁的响着，眼前的一切却都模糊了起来。皇上新赐了护国公府的牌匾，那四个大字据说是明王亲自写的。哦对了，李四月记得后来周丰翼告诉她，他们镇压南夷部族这段时间，皇上已册封明王为储君。
抱着圣旨回屋，她又捧着那把雁翎短枪发起呆来，这是她要送给明雅的新婚礼物。小安进来奉茶，见她仍如此发着神，便握着她的手安慰：“夫人，你要节哀啊，郡主已经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是啊，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李四月苦笑，“她活得那样的恣意飘然，不同于其他所有的女子。她进能保家护国，退能相夫教子，这样的姑娘这样的能干，这样的明媚就像夏日的太阳，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老天爷为何不肯给她一个圆满？”
终于还是没有逃过这乱世命数，没有逃过政权倾轧。李四月好不甘心啊，为明雅而不甘心，她那样的女子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过慧易折，大概郡主就是太好了吧。”小安道。
过慧易折？！这话好耳熟啊，不知是谁也曾这般跟她说过，她苦笑，将那短枪抱在怀里，哀恸不已。
晚上，周丰翼忙完了所有事来到兰芝院，正看到下人端着那冰冷的饭菜下去，显然她是一口没碰。周丰翼进去只见李四月坐在妆台前发着愣，他叹了口气，行到她身旁道：“明雅的死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接受，四月，你千万不要这样伤神，她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好过的。”
李四月看着他，摇头：“我只是想不明白，如我，如青玉，甚至是如王嫣容这样的女子，我们若一生坎坷或不得好结果都尚可理解，可为什么明雅也会这样，她触手可及的幸福就这样没了，甚至连她的命也没了，老天爷怎么能如此不公？”
“她原不用死，但这样的结束是她自己的选择，也许这于她是一种解脱吧。”周丰翼抚着她头发，安慰道，“与其痛苦一生的活着，她更愿意疯一回，不留遗憾的离开。”
大概也只能这样想了，她摇头，又看向周丰翼，他骤然升官加爵一定不少人闻风而动前来拜会，所以才会这么晚过来。
她道：“丰翼，皇上突然升你的职位必然与荣王府这次的事有关，可是皇上为什么这样做，而且还是我们一进城就接了我们进宫？”
她终于肯想一想其他事了，周丰翼点头：“是啊，一开始皇上跟我讲荣王府的事我也不理解，可是.....皇上他年纪大了，病越来越重了，只怕朝不保夕啊。”
“他不是立了明王了嘛。”
那崇王一心要夺帝位，各种手段用尽，对荣王府更是残忍无比。可结果又如何，皇上一心向着明王，而且崇王被明雅伤了左眼，听说至今都戴着眼罩，一个身体残缺不全的独眼龙，是更没有机会触摸到帝位宝座的。
“皇上后来其实也猜到了荣王府的冤屈，可是荣王夫妇已死，他自己定下的案不管是不是冤了，也只能如此了。偏偏明雅如此贞烈不肯苟全，皇上心里到底是有些气的。”周丰翼道，“但荣王府的整个变数都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夺嫡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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