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啊

“我不是？”楚昱带着怨气打断他。

        沈余之这次把头抬起来了，不过是为了嘲笑楚昱，他捏着楚昱下巴，把下土狗的脑袋转来转去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儿，没崩住自己先乐了出来，“你说说你哪和漂亮沾边了？就一双眼睛亮点儿，平时看着还是凶巴巴的，怪不得你隔三差五来次英雄救美人家都没一个人以身相许的。”

        “谁说没有的，巷子里那个就想让我帮他看家护院来着，说管吃管睡。”楚昱拿了新的橘子剥了，一尝不酸，学着沈余之精细的吃法，挑着上面的白线。

        “你没去？”沈余之问道。

        “我都得罪人家大少爷了，不赶紧跑了，在他身边待着是嫌自己命长？拿了钱就走了。”楚昱把摘好的橘子瓣递给他，“不酸，我尝过了。”

        沈余之把橘子咽了，说道：“你还挺机灵的。”

        “毕竟长得不漂亮，人家大少爷也看不上我，再不机灵点儿，别到时候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楚昱话有所指道。

        沈余之见他动手，把自己还剩了两瓣的橘子也放在了他面前的橘子皮上，哄他：“下次见到仗势欺人的报我名字……”

        “然后把救的人给你带进来？”楚昱给他又喂了一瓣，怏怏不乐道：“我是脑子进水了吗？”

        沈余之嘴巴嚼着橘子瓣，心说酸死了，“我不是满足你英雄救美的喜好吗？”

        楚昱哼了声，“我才不是英雄。”他看着沈余之，带着几分痞气说道：“我救他是因为刚从他家偷了钱，良心不安才救的。”

        沈余之闻言，挑了下眉头。

        “我帮歌女们的忙，是看出那几个醉汉喝大了，救完人，我还把那伙人的钱包顺走了。”楚昱接着坦诚道，语气不卑不亢的。

        沈余之轻笑了声，“小土狗，你有点儿理直气壮啊。”

        “还行吧，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儿讨厌我，我才说的。”楚昱打心眼里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头次对方算是破财消灾了，第二次他确实帮忙了。

        不过说完还是有点儿忐忑，他问沈余之：“你讨厌我吗？”

        沈余之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些许兴味，语气玩味道：“倒是更喜欢你了。”

        和实在的傻气，难为情的害羞不同，小土狗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反倒更能勾起沈余之的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致来。

        狼嘛，总比狗有无限可能。

        沈余之醉醺醺的下了车，眯着眼，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刺骨的晚风吹过来，醉意都跟着散了点儿，约莫等了两三分钟，见小土狗还没来接他，不悦的皱了下眉，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朝里面走去。

        这一个多月来小土狗听见汽车声就会跑过来迎接他，这次沈余之都已经走到院子里了还没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是以一进了屋子，便问道：“少爷呢？”

        “少爷生病了。”得知今天沈余之晚上有应酬后，张妈早早备好了醒酒汤，她把一直温热的汤水端到沈余之面前，更详细的说道：“中午便从码头回来就开始发热，没力气，干不动活儿，好歹吃了饭，喝了药，这一下午也没下来过，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余之摸了一下碗壁，仍有些烫，用勺子慢慢的搅动着汤水，加速着汤水冷却，“晚上的饭和药，他吃了没？”

        “您回来之前我送了晚饭和药上去。”张妈说着有点心疼，“不过我收拾的时候看了，药倒是喝完了，饭就吃了一点儿，脸色比中午回来时更差劲儿了。”

        沈余之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待整顿饭吃完了，漱口的时候才大发慈悲的说道：“等明天若还是高热不退的话请李医生过来看看，吃点儿西药，别烧坏了。”

        “嗳。”张妈收拾着餐具，应了一声，“老爷仁心。”

        他可不敢当仁心二字，不过没和张妈多说什么，淡淡的笑了声，当作应答。

        平时吃过饭，小土狗总会借着要他检查功课的由头把他拉到屋里，然后投怀送抱，索吻求睡，现在对方生病了，沈余之也没了兴致，上楼回房间路过二楼时，他脚步停顿了一下，向西边楚昱的屋子看了一眼，脚步不自觉的朝那边走了过去。

        全靠寥寥月光照明的房间内的光线严重不足，沈余之只能模糊看见床上鼓起了一个包。

        “张妈，我没事儿了，您别担心。”楚昱烧的迷迷糊糊，说话时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他探起身子，伸手摸索着按开了床头灯，打算拿点儿水喝，来润润嗓子。

        暖黄的灯光亮起的刹那，沈余之终于看清了床上人的面容。

        嘴唇泛白，双颊却是不正常的潮红，两鬓浸着汗，头发弯曲着黏在他颌骨和额头上，显得有几分柔顺和病中的憔悴。

        楚昱余光也扫见了沈余之，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在确认不是幻觉后，他黝黑的眸中猛地迸裂出欣喜的光芒，“都统？”

        沈余之应了声，楚昱的反应让他内心有种极大的满足感，关了屋门，迈着步子坐在了床边，仔细瞧着床上病恹恹的小乞丐。

        楚昱安静的被他打量着，手里还端着杯子，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座合格的雕像，他垂着浓密的眼睫，鼻间嗅到沈余之身上的烟酒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难闻的香味，心里便一阵不爽。

        他以前以为对方的应酬就是吃吃饭谈谈事，直到有次沈余之回来的时候身上一股子香水味儿，浓烈呛鼻的甚至盖过烟味了，他才意识到沈余之的应酬的场合估计和歌厅中差不多。

        他去外面干活时，打听了不少沈余之的事，他知道他的身份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不可攀，江京人人想讨好他了，这让楚昱连发脾气都不敢，仅仅是问清楚就被沈余之笑话了。

        对，沈余之没有生气，是在笑话他，这种事情在沈余之眼中太平常了，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和一个靠他吃饭养活的小土狗说。

        沈余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目光落在楚昱手中的杯子上，帮他抬着杯子，笑着关怀道：“喝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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