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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心伤


苏望星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微乎其微的尘埃,在世间没有尽头地飘荡,春夏秋冬在她的身上留下残存的温度,风花雪月给予她自然中悸动的温存。

        忘记烦恼,没有疼痛。岁月柔长,心如止水。

        这明明是她最梦寐以求的生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颗小小的尘埃突然有了思想,她在疑惑在探寻,自己究竟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跳吗?呼吸吗?不不不,那一定是比这些还要重要的存在。

        她无比坚信。

        可是,一颗没有生命的尘土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在她突然恍然大悟的那一刻,尘埃落地,她的意识在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苏望星用手撑着自己直起上身,可是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气,她匆匆抬起手心一看,软肉上出现了几道划痕,她茫然地看向身下,这才发现周围遍地布满了锋利的碎片,看起来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摔了个稀碎。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要远离地上的碎片,可她环视一圈,又发现此刻的自己就站在这满地碎片的中心。

        “什么啊……”她低声嘟囔,“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踮起脚尖想要找个落脚点踏出这里,可是选来选去就是没能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她只能收回脚,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眼又开始打量这个空间,暗淡无光、幽闭压抑,四周蔓延到黑暗里也看不到边际,她无法估计这里到底有多大。

        正当她要收回目光的时候,余光里突然瞥到了一个人影在模糊的边缘一闪而过,她匆匆开口喊:“喂!”

        她环顾四周,又问:“有人吗?”

        无人应答,苏望星抓着头发无望地大喊:“有人能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你的内心。”

        背后陡然响起的声音把苏望星吓了一大跳,她转身去看,只见碎片之外伫立了一个红衣女子,她凌乱的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容。

        苏望星疑惑地问:“我的内心?”她又打量了一遍这个幽暗的空间,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憋闷的地方会是自己的内心世界,“怎么可能……”

        那个女子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说这是我的内心,”苏望星叉腰质问道,“那你又是谁?”刚说完,她突然愣住了。

        披散的黑发,暗红的嫁衣……这个女子不止一次在她的梦中出现过,可她从未知晓过她究竟是谁。

        “你……到底是谁?”

        可是那个女子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提了提手指,遍地碎片顺从她的动作悬浮起来,层层叠叠地把苏望星围绕,以她为中心一圈接着一圈地缓慢旋转,破碎的镜片上倒映出无数个她。

        苏望星左看右看,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了她此刻的慌乱,心跳得厉害,她只能捂住眼愤怒地大喊:“你到底要做什么?!快放我出去!”

        “对不起……”

        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遥遥传入苏望星的耳中,她愣了愣,松开手去找寻声音的来源,也是这时她才发现四周悬浮的碎片里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浮现了各种各样的画面。

        妈妈、奶奶、爸爸、爷爷、家家……还有吴溯,以及她曾经遇见的所有人……这些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几乎绘就了她所有的记忆。

        但她又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全部的记忆,因为她在某些碎片里看到了一些她从没见过的面孔,粗俗的男人、刻薄的女人、哭泣的孩子、漫天的火焰……

        不,这些怎么可能是她的记忆?

        苏望星没勇气再看下去,而是转身去继续寻找刚才的声音,最终,她在其中一块碎片里找到了。

        那是她穿越之前最后的记忆……她在沙发里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感到妈妈坐在了身边,妈妈用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那种温暖的感觉深深地嵌刻在她的记忆中,令她永生难忘。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突然落了眼泪,微凉的泪水砸在她的额头,滑进了她的发丝里,妈妈蹙紧了眉头,神色哀痛地轻声呢喃了什么。

        明明从前她怎么都记不起妈妈到底说了什么,可是在这一刻,妈妈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

        “对不起……

        “望星……妈对不起你……”

        苏望星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可是妈妈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起身给站在身后的爸爸让出了位置,爸爸凝视了她一会儿,转头问妈妈:“药用完了吧?”

        妈妈捂着嘴点了点头。

        “那么大的剂量,在路上她肯定醒不过来。”爸爸说完叹了口气,然后弯腰去横抱起陷入深眠的女儿,一步一步往门外走了出去。

        而妈妈自始至终都扑在沙发边默默流泪,并没有跟上爸爸的脚步。

        为什么?

        站在碎片之外的苏望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爸爸要带她去哪里?

        什么药?什么剂量?什么路上?

        苏望星捂住喉咙剧烈喘息,她茫然地后退几步,另一只手匆忙想要扶住什么东西让自己稳住身形,可是无数碎片把她环绕,她被困在中心根本就出不去。

        她艰难地说:“出去……放我出去……”

        可是碎片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反而围绕她旋转得越来越快,里面缭乱的画面令苏望星感到眩晕,她紧闭双眼跌坐在地上,攥着拳头发出了崩溃的尖叫。

        渐渐的,眼前的晦暗仿佛被谁抹去,浅淡的光亮透过薄薄的眼皮唤回了苏望星的一丝神智。

        再睁眼时,周遭的碎片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她所处的不再是刚才那个幽闭的空间,而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掉漆的绿色老铁门,破旧暗沉的老家具,四周被灰暗斑驳的墙壁禁锢,只要楼上的孩子蹦跳就会震下簌簌的墙灰,而楼下则是无休无止的吵闹声。

        老旧的时钟挂在生锈的门框之上,时针指在七点过五分,“咔哒”一声,电视机传来打开的声音,苏望星侧头看过去,里面正是新闻的开幕。

        她突然感到喉咙涩痛,犹豫一瞬,她鼓起勇气看向旁边……眼前的画面果然让她的呼吸滞住。

        小方桌的一边抵在唯一没有落墙灰的地方,剩下三面坐了三个人,老人与男人对坐,盘发的女人则背对着,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妈妈……爸爸……爷爷……?”

        那是她的至亲。

        而这里,是她的家……她日思夜想的家。

        苏望星呆怔地看着他们,连开心都来不及,下意识抬脚小跑过去,嘴边的笑容刚要绽开,却在目光触及墙边的刹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靠墙的那边桌子,放了个黑白相框,照片上的老妇人笑容和蔼,目光慈柔地凝视着她。

        苏望星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脑袋一片空白。

        饭桌上安静得可怕,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电视里主播铿锵有力的声音:

        “再来关注前日在j省彭林市盛县马蹄山突发的森林大火,据统计,目前大火已致189人死亡,28人失踪……

        “大火面积预计超20平方公里,消防人员仍在全力扑救,起火原因不明。

        “有网络转载的视频和图片显示大火为蓝色,我台记者第一时间联系到盛县相关负责人,据悉,马蹄山中有丰富的磷矿资源,导致火焰呈现蓝色,并非网传的‘鬼火’,请群众在网络科学理性发言,不信谣不传谣。

        “接下来是国际快报……”

        那个电视太老久了,没播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就像是窜了电一样,变得十分怪异最后连画面都变成了雪花屏幕。

        爷爷抬眼看了看,花白的眉毛不耐烦地拧起来,把手里的碗往桌上猛地一放,发出的响动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爸,小声点儿。”爸爸看向卧室的门,提醒道,“家家还在睡觉。”然后他拿脚在桌下踹了踹妈妈,“还不快去看看电视怎么回事!”

        妈妈低低地应了一声,放下碗站起来,她的头发并没有很长,稍稍一动,碎发就会从发卡里落下来。

        她转身往苏望星这边走来。

        “妈……”苏望星还没说完,女人生生将她穿过,根本没有看到她,甚至是,感觉到她。

        苏望星不相信,跟在她旁边不断呼唤她,可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木着一张蜡黄又沧桑的脸,面无表情地敲电视。

        等到电视终于有了反应,苏望星也停了下来,失望至极地揉了揉额角。

        “这电视也坏了……”爷爷突然叹道。

        爸爸沉默地吃了几口饭,见自家父亲目光灼灼一直盯着自己,他无奈地说:“爸,咱们家是真的没钱了……现在家家的药费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凑。”

        “没用……”爷爷咒骂一声,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神色不满地继续吃饭。

        妈妈起身往回走,却看到爷爷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她顿了顿,停下了脚步,“我去看看家家醒了没有……”然后转身快步往卧室走。

        “叩、叩、叩……”

        敲门声止住了她的脚步,她站在卧室的门口往大门看。

        “叩、叩、叩……”

        敲门声仍在继续。

        “杵在那儿干嘛?去开啊!”爷爷大声命令道,可自己手里筷子还在不停地把拉着盘子里的菜。

        “哦……”

        妈妈迟疑地应答,把卧室门稍稍掩过来,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是怪异。

        “谁?”她试探地问。

        外面没人回答,只是继续敲门。

        那敲门声缓慢且轻柔,她觉得很熟悉。

        苏望星站在她的身边,同样觉得这样的声音十分熟悉。

        感觉……有点像自己的敲门方式,一点一点、不急不缓、不轻不重:

        “叩、叩、叩……”

        “是谁?”妈妈又问了一遍。

        “哎呀你就开吧!开了不就知道是谁了!”爸爸也不耐烦地催促起来,“那破门让人敲着你是觉得声音很好听吗?”

        妈妈连忙点头,终于开了门。

        苏望星和她都好奇地伸头去看外面的人——

        苍白的少女披散着一头黑发,与人对视的瞬间,咧嘴笑了起来:

        “妈妈。”

        苏望星惊异地看着门外的……自己,她穿了一套老旧的红色裙装,上面的刺绣花纹虽然繁复,可已经暗沉得几乎看不清,这么瞧着,好像一件古老的中式婚服。

        这不就是……她梦中的那个红衣女子吗?

        苏望星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然后无措地看向旁边的母亲,可她脸上的表情苏望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惊恐里矛盾地杂糅了一点恍然和悲伤。

        “妈妈,我回来了。”苏望星听到自己这样说,声音轻飘飘的,明明听着就是自己的音色,可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天差地别。

        “是谁?”

        两个男人坐在后面询问,母亲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变成了一潭死水,她麻木地侧过身,让里面的人看清了门口的人。

        无一例外,他们都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

        只有意料之外,没有久别重逢。

        “爸爸,爷爷,好久不见。”门外的苏望星慢慢走了进来,母亲则在后面关上了门,低垂着眉眼跟她走到了饭桌边。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爷爷瞪圆了眼站起来,目光复杂地把苏望星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苏望星疑惑地歪歪头,“怎么?我回来了,你们不高兴吗?”

        老头子被她问得梗了梗,本来还想说什么,却被儿子拦住,他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你们不想问问……”苏望星盯着父亲的眼睛,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什么吗?”

        男人怔了怔,伸出宽厚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脑袋,“好了,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回来就好。”说着,他虚虚捧住她冰冷的脸颊,问,“还没吃饭吧?”他看向木在后面的女人,催道,“还不快去拿碗和筷子!”

        女人沉默地转身去了厨房。

        苏望星退离他,然后环视一圈,问:“奶奶呢?”

        他们十分默契地都没说话,她顺着爷爷隐秘的视线看过去,终于发现了桌上的黑白照片,但她依旧又问了他们一遍:“奶奶呢?”

        惘然又苍凉。

        爷爷没好气地说:“死了。”

        苏望星的目光一直落在黑白照片上,老妇人微微笑着,仿佛看见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来到眼前,越见越欢喜。

        “奶奶奶奶!我回来啦!”女孩清脆快乐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苏望星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背着个破破旧旧的书包飞奔回家,院子里的奶奶赶紧放下手里的玉米走到门口接她。

        “哎哟我的乖乖星子诶,可别摔着了!”老妇人一把抱起她,脸上的笑容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苏望星的嘴唇动了动,像是用尽了全力,问:“多久的事?”

        老头子一直都是个急性子,口无遮拦地说:“就在送走你的第三天,突发脑梗,要不是——”

        “爸!”男人着急地叫住他,但为时已晚。

        整个屋子都诡异地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仿佛静止了,母亲拿着碗和筷子停驻在厨房门口,目光呆滞地看着那边的三个人。

        唯独他们看不见的那个灵魂动了动。

        魂体苏望星睁大了眼,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门抵住她的后背,让她退无可退。

        “送走我?送我去那个山村吗?”她听到伫立在那边的自己突然这样问,明明是那么一个惊人的问题,她却问得格外平静,“你们到底是送走了我,还是卖了我?”

        平静得可怕。

        而门口的灵魂却与之相反,她像是遭受了某种酷刑而不停地挣扎,周遭的空气仿佛被谁迅速抽空,她张开嘴无比艰难地呼吸着,浑身剧烈颤抖,拿十指疯狂地刺挠着生锈的铁门。

        不要问……不要说……不要听……

        求求你们,让我出去!

        求你们让我出去!!!

        她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呐喊、肝肠寸断地尖叫,可悲痛欲绝又如何?痛入骨髓又如何?冰冷的铁门依旧冷酷无情,一定要她逃无可逃;

        一定要她——

        亲自面对真相。

        “是!卖了你!”那个她从小到大无比敬畏的人,被她尊称为“爷爷”的老人,满是皱纹的一张脸此刻狰狞得可怕,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五官扭曲成了诡异可怖的形状,开合的嘴更像是妖魔的血盆大口,要把她吃得不剩一点渣滓。

        “留着你有什么用?能挣钱吗?能救你弟弟吗?来去养活这么大反正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倒不如为了你弟弟,早点嫁出去算了!”他磨着一口老黄牙,语无伦次地念叨,“我早说了女娃就不能多读书,看吧,读着读着胆子就肥了,还敢来质问长辈了!以前有老太婆惯着你,现在我可不会惯着你了!”

        “爸!”那个被她称之为“父亲”的中年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住了碎碎念的老人,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想要去碰苏望星的肩膀,可是被她直接躲开,他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语重心长地说:“望星,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弟弟的手术费我们凑了多久你也是知道的,就差最后几千块钱了,医院下了最后的通知,如果再不赶紧交钱做手术……你弟弟就没救了呀!我们真的是实在没办法了!”

        他一脸的悲痛欲绝,就好像受尽苦难的人是他才对。

        苏望星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地问:“难道就因为我是女儿,就理所应当被你们这样对待吗?”

        男人慌张地抓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那些人向我保证了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苏望星一点一点从他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指,神色漠然地说:“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我被拐卖、被虐待、被□□、被打得满身伤痕……我好痛,好害怕,我想要回家,所以只能拼命逃跑。可那座山真大啊,我怎么都逃不出去,被他们抓回去以后又是一顿毒打和凌虐。”

        三个人沉默不语,全都垂下头去。

        苏望星甚至笑了出来,好像是在陈述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最后一次逃跑,我落下了悬崖,摔了个半身不遂昏迷不醒……他们终于决定不再囚禁我。”

        听完,男人疑惑地看着她,谨慎地问:“你的伤……是骗他们的?你就是这样逃回来的?”

        苏望星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自己的:“我也以为他们会放过我,可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一个女人即便是死透了,他们也要敲骨吸髓地利用她的最后一点价值。”她抬起眼帘,目光灼灼地看向扶在墙边的母亲,轻声问,“知道是什么吗?”

        女人眼神闪躲,没说话。

        “就是我这具苟延残喘的身体。”苏望星捋了捋身上的衣服,微笑着说,“给我换上嫁衣,把我扔进棺材,那里面躺了一个死了半个多月、身体都发臭腐烂的男尸,蛆虫顺着爬上我的皮肤,啃噬我伤口的烂肉。”

        他们的表情变得惊悚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但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苏望星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视他们骇然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我尝到了被活活烧死的味道。”

        此话一出,三人大惊失色,他们想说什么,却被苏望星抢了先,她竟然还俏皮地歪了歪脑袋,天真烂漫地问:“你们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话音刚落,老人和男人的脚下骤起轰然大火,蓝色的莲火仿佛地底最狰狞恐怖的恶鬼慢慢攀上他们的身体。

        他们被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慌张拍打身上的火焰,可是怎么都熄灭不了。女人跌坐在墙角,惊恐的眼瞳里映出他们被蓝焰撕扯融化的景象,她不禁干呕起来。

        “对,就是这样。”烈烈火光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跳跃,她面露欣喜,开心地拍手道,“就是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怎么喊都没用,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你!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烧焦化灰!”

        男人们被剧烈的烧伤折磨得神智不清,苏望星不愿让他们就这样轻易的死去,于是收回了些许火焰,还隔空折断了他们的骨头,让刺骨的疼痛唤醒他们头脑里的清明。

        听着他们的哀嚎,苏望星突然觉得很难过,她慢慢走近自己的父亲和爷爷,目光悲悯地问:“痛苦吗?”

        见他们点头,苏望星却摇了摇头,她凝视着他们,哀戚地说:“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最痛苦的根本不是被烧死……”她沉默了许久,喃喃自语,“而是知道了自己得到的所有痛苦和折磨,始作俑者竟然是我的至亲……是我最最信赖的人。”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被不灭的幽冥怨火慢慢吞噬,难过的神情逐渐变得漠然而麻木,听着他们绝望痛苦的哀嚎,她的唇角扯出了一个冰冷的嗤笑。

        接着,她转头去看那个房门半掩的房间,慢慢转身往那边走去。

        被刚才的景象吓得失魂的女人见她有所移动,整个人骤然回神,连滚带爬地挡在那个房间的门前,双手颤抖地握着一把尖锐的刀对准苏望星,惊惧之余强撑着坚定,不停摇头说:“不要……”

        苏望星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继续往她面前走。

        见她越来越近,女人浑身战栗,闭紧双眼尖叫着冲了上去。

        “噗呲”一声,刀尖毫无犹豫地刺进了苏望星的心窝。

        她停下了脚步,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根本感受不到那刀尖所赠予的痛。

        女人惊恐万状地松开手,不可置信地迅速后退至那道房门,张开双臂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

        苏望星深深地凝视着她,过了好久才把目光慢慢下移至自己的心口,三分之二的刀刃没入其中,她抬手握住了暴露在外的刀柄,想要抽出来,可是不知道是她没了力气还是太痛,怎么也抽不出来。

        她的身形极轻地晃了晃,麻木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变化,平展的眉渐渐蹙起来,就像她握住刀柄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厉害……

        “啊——!!!”

        她仰头发出尖锐的悲鸣,痛极悲极,瞬间迸发出的力量掀翻了这个空间里的所有物体,包括她的母亲。

        女人被震出几米之外,猛地砸在墙壁上——重重落下。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痛觉。”苏望星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用两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茫然呢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却痛得要命……”

        她手里骤然燃起蓝色火焰,没入心口的那把刀在她的手里渐渐化为尘埃,心上的创伤却怎么都无法抹去……

        她失焦地看向在墙边呕血的母亲,以渺茫如烟的声音轻声问:

        “妈妈,你有这样为我勇敢过吗?”

        她痴痴笑起来:“如果当初你像今天保护他一样地保护我,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最后一丝理智随之溃堤,她抱住脑袋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朝那个她最最信任的人崩溃尖叫,“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呃——”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望星扼住了脖子,沿着墙壁提起来。

        苏望星仰头看着她,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个期望得到母亲、哪怕一点点疼爱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用破碎的声音问,“我做错了什么?”

        她哽咽着不断喘息,犹如一个溺水的人妄图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眼中血雾浓重。

        “为什么……妈妈……

        “为什么要抛弃我?”

        话音与她眼中的泪一同落下,两条血痕在她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犹如洁白纯净的瓷器出现了凄楚至极的裂痕,一寸一寸、支离破碎。

        “怪物……”女人在她的手中艰难喘息,却仍挣扎着要诛她的心,“你就是个怪物!”

        苏望星茫然地歪了歪头。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啊——”

        女人的凄声尖叫被一个细微而黏腻的声音截断,她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往下看,发现有半只手生生刺入了她的心口。

        “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石头吗?”

        苏望星加重了力道,直接抓住了里面猛烈跳动的一坨血肉。

        “什么嘛……”她抽出手来,把抽搐的女人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旁,她目光冰冷地看着手里血淋淋的一团,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就是一坨肉啊……”

        伴随着脚边的女人倒抽着咽气,下一秒,她捏碎了手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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