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忆①

“喂……”

        电话里的李镜辞明显愣了下，声音温软下来，试探道：“你，你哭了？”

        白宵吸吸鼻子，含糊道：“没，刚刚睡觉没关窗，可能着凉了。”

        李镜辞倒抽一口气，语气更轻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

        白宵背后一冷，可别是他通宵打游戏忘了什么事吧？

        他打开免提，跌跌撞撞站起来，拿过桌子上的平板，打开各个社交平台。

        “昨天他们去山里拍摄徒步旅行的部分，没想到开始下雪了，随行导演觉得小雪拍出来很浪漫，就多逗留了一会儿，然后……”

        随着李镜辞的陈述，白宵点开热搜，一时没顾上朱砂留下的伤口，肩膀倚在床边，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林江暴雪

        “……他们被困在山上了。”

        第99次心动节目组声明

        白宵的手指伸了伸，却不敢点开。

        “我早晨问的时候，郭誉说他们没有去太深的地方，应该没有大碍。”

        指尖以细微的频率颤动着，白宵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皮肤与屏幕接触一刹，页面切换，营销号图文并茂的动态浮现在眼前。

        白宵看着被雪覆盖的山巅，不知怎么的，想起一段往事。

        那时候，他还没有跟宿晚分手。

        ·

        a大，盛夏。

        知了爬上树梢，奏鸣着专属于烈日的燥热，湛晴的天空下，塑胶跑道上乌泱泱一片学生，横七竖八地准备体测。

        按照学校对毕业生的管理办法，历届毕业生在升学之前，都要进行体质检测，且该成绩将作为毕业证明的一部分。

        这其中，自然有为大部分人所痛恨的跑步测试。

        按照正常情况，这个季节的中午，操场除了要测试的班级，应该没有别人。可今天不一样，围观的学生比体测的还要多一倍，不少女生围在跑道旁边，怀里抱水和毛巾，在等什么人。

        一声哨响，起跑线前聚集的学生如同放羊一般，冲出来。

        虽然嘴上说着及格就行，还是很多人拼了老命争第一，尤其看见前面有女孩子，跑在前面的男生表现欲望更强了，甚至有人不自觉想抬手做出投篮动作。

        但所有经受过“检阅”的男生立即发现，女孩子们手中应援物的第一顺位主人，并不是他们，而是吊在队伍中间，不紧不慢、匀速前进的宿晚。

        提起宿晚，可以说是a大无人不知。这个男生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是为给迎新晚会救场，当时担任主持人的播音部部长急性肠炎，上救护车之前拉住舍友的袖口：

        “明天就是迎新晚会，你赶紧给我找个人主持去！”

        其敬业之心感天动地，身为学生会主席的舍友眼含热泪，因公徇私，当即就从学生会逮了个长得好看的学弟当苦劳力。

        哪成想学弟不仅长得好看，个人能力也十分出众，从临时通知到正式上岗不过二十几个小时，愣是没紧张没怯场，比起播音部长有之过无不及，让迎新晚会圆满落下帷幕。

        事后，舍友坐在病房里试图邀功时，却得到了播音部长的咬牙切齿。

        “老子让你找人，不是让你从自己手底下找，那么大个播音部，你就不能给我物色个接班人！”

        自此，一个叫宿晚的学生走入了a大人的视野中。

        也是这一天，白宵坐在台下，与许多新生一样，深深记住了宿晚这个人。

        可他又与别人不太一样，他的心脏跳得更快，更没有章法，就像是希腊神话中阐述的那样，被丘比特的箭尖击中了。

        随着宿晚的靠近，人群里甚至发出了呐喊，架势堪比运动会。

        而身为焦点的宿晚却毫无知觉，他仍是保持着均匀的步调，踩着优秀的线，跑完了1000米。

        他从容地停下脚步，全程连呼吸都没乱，仅仅只是脸颊和耳根沾了点粉色，昭示着他刚刚进行完剧烈运动。

        宿晚报完成绩，拿起早早挂在单杠上的衣服，期间没有接任何人的水或其他东西，就这么回了宿舍楼。

        但测试同学和气氛组们没发现，他在拐进男生宿舍楼后，微微抬了一下手，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半秒。

        后者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所察觉。

        阴影处，走出来一个样貌隽秀的青年。发丝柔软服帖，过长的刘海压过眉毛，堪堪抵住睫毛，上身穿了件oversize的t恤，下搭一条浅色的牛仔裤，毫不掩饰修长笔直的双腿。

        明明也有叫人狂热的模样，却甘于低顺眉眼，收敛锋芒，做一副依附宿晚的美人骨。

        白宵跟在宿晚身后，对于这个熟悉的场景并没有太多意见，他像往常一样，主动抛出话题，再自己接回来，如此往复，等到了宿晚的寝室，他们今日的会面就算结束了。

        没有例外，他也没有奢望，这是他跟宿晚在一起的第二年，早就学会了如何让自己更坚强一点。

        “我今天跟小组的人把第二部分的设计定下来了，我们一致认为让终年积雪的火山，在主角表白的一瞬间喷发，是一个不错的环境表现手法。”

        宿晚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白宵看了一眼他红的并不明显的后颈，慌乱地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他也只能在宿晚察觉不到的地方，放肆这么一小会儿了。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还在上课，宿舍楼堪称空旷，一路上甚至没遇见其他人。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层，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只有两道呼吸声，一个沉稳厚重，一个小心翼翼。

        也许是难得的独处空间给了白宵一点勇气，他张张嘴，喉咙有些发紧。

        “但是小组的人都没去过雪山，我身为主策，肯定是要去实地感受一下的……”

        声音越来越紧，他像是要透不过气，将自己末尾的音节包裹在呼吸声中。

        这是一个不够坚强的请求，一个不该存在的奢望。

        电梯响了一声，七层到了。

        宿晚的指节夹住瓶颈，仿佛再度扼住白宵的脖子，在电梯门滑开后，毫不犹豫地走出去。

        “我还有工作，下次吧。”

        电梯仓轻了一节，那种难以察觉的滞空感让白宵联想到绞刑架，在割断绳子的一瞬间，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白宵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另一瓶水。

        一定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不够自信从容，宿晚无法察觉到他话中的诉求。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无法做到最好，宿晚这样完美的人，一定无法接受一个漏洞百出的恋人。

        这就是宿晚不想让他去操场接他的原因，他一直就知道的。

        白宵抱着水，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最终，雪山变火山的方案成功实施进游戏中，并在测试服获得好评，可白宵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过雪山。

        因为宿晚的下次，意思是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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