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电话
有多讽刺呢，说着下一次的宿晚，如今跟其他人被困在了雪山上。昔日代表美好的烘托手法，如今竟以天灾的残忍内核，突兀而又纯粹地闯入他毫无防备的精神世界——
还打着宿晚的旗号。
平板因为长时间未操作，自动黑屏，昏弱的手机灯光中，白宵那张憔悴的脸被屏幕映照出来，看着像是潜藏在阴影里的鬼魅，乍被人照出身形。
宿晚的安危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忽然想到自己舔狗的悲惨过往，多少有点怒其不争。
过去既被称之为过去，他就不应该再将那段陈旧的关系带进眼前的生活里。
对，就是这样，宿晚不过是一个工作上的关联者，充其量算半个同事，他并不需要付诸过多的精力。
有这时间，还不如打两把游戏研究攻略呢。
李镜辞见他不吭声，左右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安慰他，只能道：“你别担心，雪已经停了，肯定有人去抢险，他们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白宵却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大彻大悟。
疏离，冷淡，公事公办，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态度，而不是再把宿晚当成光、当成热、当成祖宗供着。
他说不定都不记得有自己这号露水姻缘，自己还在这里沉湎过往，未免也有些拎不清。
白宵沉下眉眼。
仅仅在节目上怼宿晚，那只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反击，这背后，还是他幼稚的心，他想用獠牙和尖刺武装自己，到头来却还会被这种场面牵动软肉。
如此，他要做的是变本加厉地、打心底将宿晚伫立已久的雕像神龛推翻，从而证明给自己看，无论发生什么，宿晚这个存在都不能再伤及他分毫。
“那就好。”白宵面无表情，像是念稿一般，“郭导他们肯定想得比我们周全，林江距燕津太远，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指定是帮不上的，两地隔着八百多公里，开车都要半天才到。而且没准睡一觉起来，宿晚就又回到他那张霸总专属的皮座椅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白宵如此催眠自己。
岂料李镜辞听完，却犹豫了一下，道：“小白，虽说郭誉今早上就已经出发去林江了，但我也想亲自去林江看一眼……”
白宵：“……”
不要告诉他，李镜辞这通电话，是要拉他去林江探视嘉宾的。
“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想法啦，如果你也想去林江，我们可以一起。”
白宵的平板从腿上滑下来，顺着溜到地毯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此刻，他心跳的动静，要比这还大上几分。
“我……”
“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路上我也能照应你一下，毕竟你在节目上公开露过面，日常出行不比从前，还是注意点好。”
李镜辞言辞之间处处为他打算，像极了操心儿子出门的老妈，忙前忙后的。
可就像每到扫货节满200减30的商品一样，听上去满是诚意，实则钓他跳坑，他既然能不买立省100，为什么还要冒风险出这个门！
他不懂！
“我还是……”
“如果你不想坐飞机，我看看让助理找个司机，咱们开车去也行。”
开什么车！连坐十个小时车，他保证下车后比那些困在山里的嘉宾，还像大难不死的有福之人！
白宵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斟酌委婉的用词，坦白是每个成年人被逼上绝路之后的必修课。
“我怼宿晚怼得太狠，我怕见到真人之后，他能气地从昏迷中跳起来揍我，如果他昏迷的话。”
说完，他甚至灵机一动，试图用“方言解释方言”的逻辑，比喻道：“你知道jojo嘛，就是欧拉欧拉欧拉那种，直接一拳把我从林江发送回燕津，还包邮。”
“……”
这下，轮到李镜辞失语了。
她不知道jojo，但是她能听出白宵言辞中的抗拒，抗拒见到不知是死是活的宿晚。
他越是用语言过度包装情绪，他的紧张越是得以表露，白宵在一步步逃出有宿晚存在的世界，如果这次不让他亲自去一趟林江，那宿晚的奢望就真成了奢望。
被井绳咬过的人，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靠近井口了。
打定主意，李镜辞中肯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你，终归不是非去不可，对吧。”
甚至不去更好。
白宵心道。
“你刚刚是在睡觉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要赶四点的飞机，不聊了。”
李镜辞从不含糊，电话一挂，世界恢复了寂静。
除了能遥遥听见朱砂在刨猫抓板，生放送哧啦哧啦的白噪音，听得白宵心痒之外，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空落落中。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他会在入夜之后醒来，随便点个什么外卖，等候的工夫胡乱洗漱一番，然后忙活新游戏的攻略，或许等饭都冷透，他才能想起来自己的饥肠辘辘。
如果赶上朱砂也挨饿了，兴许他的午饭还能在变成宵夜之前被解决掉。
这是他的生活最原本的模样，从毕业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以这种方式度过，用亚健康堆砌的身体很是抗造，他至今还没因此进过医院。
白宵没有想要走出去的想法，也没有人告诉他，除了植物，人也需要光合作用。
他撑着地板，把自己扔回床中央，在乳胶垫上凹出个蜷缩的形状，两眼发直，看着不远处的手机。
没准睡一觉起来，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他闭上眼。
·
每到大作发售的时候，e站会在首页专门开一个栏目，将站内与该游戏相关的视频汇总起来，并会集中发布一些内容，确保玩家圈地自萌的同时，也保障了游戏的热度和话题度。
这个栏目中，自然是少不了白宵这些博主的直播间传送门。
正常情况下，起码在发售日后的两星期内，各大主播是不会跟钱过不去的，恨不能一天有二十五小时，一小时睡觉，剩下的直播，基本不存在请假休播的现象。
因此，当白宵惯例的直播时间一到，粉丝们顺着链接蹲进直播间时，却看到了这样一条置顶消息：
[没睡好觉，今天不播。]
粉丝：“？？？”
大主播放着黄金时间不挣钱，反而去补觉，这什么凡尔赛行为？
他们不知道，两小时之前，白宵烦躁地关掉微博私信提醒，瞄一眼时间后把手机撂到一边，踩下油门。
中控屏柔声播报：“导航开始，到t2航站楼，全程27公里。”
与此同时，第一次被托付给别人的朱砂，恶狠狠地挠了一把猫包。
不就是揍了铲屎的一顿，又不是第一次挨揍了，至于把他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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