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绿衣女子
修真界，青岚宗。
一座山峰上，绿树成荫，云聚雾绕。泉水自高处潺潺流下，清澈见底。阳光洒下灼耀，泉水折射出点点缀光。
山林隐隐绰绰间，好似有猛兽投影闪过，给清丽之境添上一丝肃杀之意。
山脚溪边，一些灵鹿聚在一起，喝着高山上流聚而下的泉水。
山峰顶部，一名绿衣女子盘膝坐定。时光好似在她身上凝固，静坐间，连风似乎都停滞了。若是一名凡人误入其中，单一眼便会血目流泪，眼瞎耳鸣，凝固时光，至死不老。
忽然，绿衣女子睁开了双目，收敛其中精光。
“奇怪，怎会有与我无关之人念叨我？”女子口中喃喃，伸手掐算起来，“可恶，不知锚点算不出来……”
绿衣女子忽然在周身设下看不见的屏障，又拿出一瓶型法宝注入灵力，使其飘忽起来。又有一透明蚕布遮天而出，盖住女子所在的这方空间。
绿衣女子从储物芥子中掏出一本凡间书册，手中出现一普通样式的毛笔，口中碎碎念起来。即便在碎碎念，看上去还是风姿绰约，仙风道骨。
“我一向为人谨慎，怎会留下不知名锚点？让我看看……”女子翻开书册，上面竟全是人名并带一些琐事。
她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金丹篇狗东西们】。再翻开一页。
【青岚宗无羁峰；洛山河；金丹初期［划掉］元婴中期［划掉］出窍初期［划掉］出窍后期；界历四千七百二十三年，因评价青岚朝叛乱一事被我暴揍一顿。（此人将死，略小心眼，谨慎）】
【青岚宗大涯峰；姬夷光；金丹后期［划掉］
元婴初期［划掉］，与我在苍酉秘境中争抢冰锻石大打出手，我赢了。［整段划掉］（此人事后和解，界历四千四百八十四年与我关系和缓，此年和好）（依旧要谨慎）】
【五行剑宗水息峰；陈启命；金丹后期［划掉］元婴中期［划掉］出窍中期［划掉］化神初期；去水息峰做客，不小心吸完了他的九幽水。（大仇！警惕！）［整段划掉］（此人已死，空出一天为他烧纸，还九幽水之恩）【注：死因，收太多门徒。警惕垃圾门徒！】
【苍渺宗医修脉灵雨分支，法修脉灵云分支，丹修脉灵火分支，剑修脉灵锐分支；不知名弟子；携同门截道抢了他们的悟道试炼符，已斩草除根，抹去痕迹；警惕苍渺宗大能追本溯源，暂时躲宗门一百年。反思：截道前要做万全准备，切不可再见利起意！！！［整段划掉］（老师已帮我掩去时空，安全）】
……
一直翻到最后只有一个名字的【化神篇】，也没有找出她想找的“锚点”。
绿衣女子一直念叨着，一边再次翻着手中名册：“到底是哪个……这个？还是这个？”
绿衣女子手在册子上指指点点，却没有念出名册上任何一个字。
“怎么翻了两遍都没有？怎会如此……”绿衣女子微皱眉头，“这可不行，我找寻了三千多年的感念法，好不容易在苍渺宗那个真洺死鬼的坟里刨出来，练了近一百年，怎能如此鸡肋？”
说罢，又抱怨道：“死鬼的东西就是不好用，不然怎么会死了呢。若非我道不在此，不擅创造此类功法，也不必用死鬼的东西……”
绿衣女子又从芥子中翻出一枚玉简来，探入神识。
【通界感念之法】
【修炼此法者，可感此界万灵于己之念。心中一念，吾必自晓。】
……
绿衣女子的神识来来回回扫了一遍内容，来回间竟发现玉简中一个微小凸起，竟还藏在字缝中！乍一看还以为是玉简刻字后的纹路。
她用神识刺激过去，手中玉简震动，竟“吐”出个小玉简来。
大玉简也适时凭空冒出一句话来：
【修成此法后，须设置感念屏障。否则凡灵之念亦入耳。屏障之法存于子玉简中，有缘人自可得之。】
好家伙，若不是她谨慎起见，直接将原版玉简带了回来，日后岂不是要被感念法吵死？
真洺那个死鬼，设定好一千年后才开启传承，传承还强制要求传承者在里面直接学完。
她当时去挖坟的时候，感念法的藏经阁内还留着许多空白玉简，旁边还特地立了个牌子，上书【寻到此地的道友，在下传承内的术法皆可拓印，万望留下原版予在下的继承者】。
这是布置好了就打算坑人呢！
啧啧，通感大道不亏是和命运大道相交的道，竟然对身后事都有所感应。
……话说回来，人都快死了还有心思挖坑埋人，还好她为人谨慎，也有办法学完后把玉简送回去，这才拿了原版回来。
若是其他人来，估计被坑了，还要感慨真洺死鬼大公无私，为他修行中道崩殂而流几滴马尿。
“啧，这死鬼，留的传承这么坑，生怕别人看见。”绿衣女子轻嘲，“怪不得身死道消，小气吧啦的。”
绿衣女子优雅地将玉简放回芥子中，然后开始掐算。
“与修真界无关，那定是凡间之人。我在凡间的痕迹……都四千多年了，哪来的什么痕迹……”绿衣女子有些新奇，她避世已久，竟与寿命短暂的凡人有了牵扯。
“有了，我以前似乎以老师为原型写了本游记？”绿衣女子寻着这个由头掐算过去，“还真是。姜问……大逆不道的小家伙，竟念叨我死没死，难怪感念法有反应！”
绿衣女子眼中闪过兴味。她合体期圆满，又精通掐算之道，不过片刻便将念叨她的小家伙的前半生知晓得七七八八。
看到姜问做的坏事，绿衣女子像看话本似的，随着其中情节点评一二。枯坐多年的沉静气息都显得活跃了几分。
“嗯？这灵根……千年难遇，合该是我徒儿！”掐算到姜问的灵根，绿衣女子满怀喜悦，又仔细掐算了一遍。
没错，确实是这个灵根，竟与她的灵根如此相近。她的感念法刚修成不久，恰巧感应到小家伙的念叨，让她在小家伙入门前发现了她……虽修真之人不讲缘分，但气运却属实存在。她还未收过门徒，如今要执着一回了。
若是入门考核，这小家伙道心悟性不错的话，便收下她吧。
但小家伙的姓……
想到四千年前，姬姓和姜姓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如今掐算一番，感应到也不大对付。绿衣女子皱了皱眉，麻烦。
又想到四千多年前入门，某个拉着她内卷，现在早已入土的姜姓师姐，绿衣女子狠狠地皱了皱眉，讨厌。
不行，她好不容易逮着个高质量苗子，让她再细细掐算一番！
她将姜问的人际关系，大到父母，小到寻常街上施了一饼子的乞儿，全给仔仔细细算了一遍。
然后又寻着血缘姓氏，往上祖宗几十代。
“嗯？怎会是逅卿的后人？”
她与逅卿昔日在王朝中是难得的姬姜之友。曾记得逅卿说生孩子苦痛，她家有两位姐姐，也不必去受那个苦。
怎么出来这么一支后人？
绿衣女子再往前掐算，眉头舒展。
“原是逅卿玩耍中意外怀上的。那便好。”
绿衣女子满意地停止掐算，打了个传讯符飞向宗主峰。
宗主峰。
青岚宗的宗主于泷西，此时正与刚筑基的小弟子喝茶。
“怀凝啊，筑基感觉如何？”于泷西给顺手给弟子倒上茶水，和蔼地看着弟子。
姳怀凝正襟危坐，双手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她今年三十五，十六岁入门，修炼将将二十载便筑基，资质上佳。
“回师父，弟子灵气化液，感觉浑身灵气是练气期的几倍。”姳怀凝细细感受，随后面带纠结地看着于泷西，不知该不该发问。
于泷西见她面色踌躇，安抚道：“为师是你求道路上的引路人，你若有疑问我定会解惑。”
他这个小弟子道心坚定，灵根上佳，虽在世理悟性上偶有不足，但无伤大雅。
于泷西本来并无打算收东岚出身的弟子，但姳怀凝入门考核时的努力他看在眼里，成绩也颇为出彩，这才动了收徒的心思。
姳怀凝踌躇一二，最终还是问道：“师父，我筑基时，感觉年少贪玩后的身体被补足了，竟变得圆满起来，这是筑基正常现象吗？”
绕是姳怀凝出身母系东岚，也没有在异性面前讨论这方面的癖好，总感觉唐突了师父。更何况她视师父如舅，怎能……怎能如此不敬重长辈！
于泷西：……
他大意了。
虽知道这个小弟子出身东岚，世情观念与旁人不同，但也不知荒唐成这样。
于泷西对自己催眠道，这是你小弟子，她出身奇异，将她当做男子来看待吧……
于泷西看着映照着天光的碧绿茶水，沉默片刻，说道：“……没错，筑基是夯实大道之基，踏入此阶的那一刻，便脱离凡胎，世界也待修士不同起来。因是万道之始，肉身变得圆满是第一步，随修炼逐渐高深，无论肉身还是神识会逐渐超脱，直至元婴期，再无任何杂质，还元本真，造就初我。”
姳怀凝见师父面色毫无异样，心中忐忑放下，看来师父并未觉得唐突。也是，师父是金丹真人，道心坚定，怎会拘泥于这些小事。
姳怀凝想到这，神情更加肃穆。看来她的道心尚欠火候。
想了想，又发问道：“那若是先天残缺，断了手脚之人筑基，也会被补足吗？”
于泷西摇了摇头：“不，筑基所产的先天紫气有限，补足你那……”于泷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举手之劳。残根断肢，可以是可以，但筑基紫气近乎耗光，最后所筑之基会变得脆弱不堪，甚至难以承受灵气。道途近乎断送。”
师徒俩相顾无言，默默喝茶。
忽然，宗主峰远处遁光一闪而过，金丹后期的于泷西眼尖地看见时，一道灵光联上他的神识。
这是给他的传讯符。
也不知是哪位前辈，传讯符遁光竟如此快速，差点让他没发现。
于泷西一边将现世善驱符控器的元婴真君思索了一遍，一边神识探入传讯符。
【我已出关——素谨】
素谨？那是谁？三宗有这么一位元婴真君吗？
难不成是下面小门小派的老祖？
等等，“我已出关”？为何语气这般亲近，仿佛是他青岚宗之人一样？
嘶……于泷西斗胆往上猜，将隐在宗门之下的几十位老祖从脑海中提溜了一遍。
……还是没有。
于泷西皱眉。难道他想错了？可来信之人确实态度亲近，那灵光惊鸿一瞥，就知是位道行深厚的前辈。
见师父皱眉不语，姳怀凝问道：“师父为何事烦恼？”
于泷西将传讯符内容显给她看。
姳怀凝不解：“这是宗门内哪位闭关的老祖？”老祖出关是喜事啊，为何师父愁眉不展？
于泷西摇头：“我青岚宗无一位老祖道号素谨。”
“这……”姳怀凝面露惊讶，沉思片刻，问道：“师父可将全部老祖都对了一遍？我青岚宗传承近五千年，高阶老祖数不胜数，不如去藏书阁核对一遍宗谱？”
于泷西眼前一亮：“有道理，怀凝你自行片刻，为师去去就来！”
说话间，于泷西便取出遁走法宝，驾遁光而去。
姳怀凝则垂眸低眉，静静捧着茶水，在脑中演化各类术法。
片刻，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师父这的茶水都是上好的灵茶，每喝一次，便口生甘津，丹田充盈着灵气。以前练气期，喝一口她的丹田便撑住了，如今好不容易筑基了，终于可以喝完一整杯。
这还是筑基后的第一杯茶，她定要好好——
“出大事了！”
“噗——”
姳怀凝一口灵茶被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喷了出来。
她回头看着驾驭遁光进殿，还未下法宝，先慌张地出了声。
姳怀凝惊讶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于泷西因过于震惊，极速遁走下竟忘了设置屏障，如今衣袍发丝被吹得凌乱，却没顾得上整理。
他立马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张传讯符，给宗门如今明面上的元婴长老们发去消息：
【开宗祖师的第三十六位徒弟，避世近三千年的素谨老祖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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