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闻仙家事
最后姜问从姜朝歌嘴里得到的答案是……四千五百余一十八年。
为什么这么精准呢？
姜朝歌神秘一笑，又敲了姜问一下，转身去书房把门锁了。
姜问捂着额头：……谜语人滚出东岚！
姜问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
竟然比她估算的还多三百年，顿时感觉她（妈）这样的天才珍贵了许多呢……啊呸，这简直更离谱了啊？随便一加就是一个普通封建王朝的全部寿命，隔壁唐宋元明清都要馋哭了！
难道母系社会才是王朝的长久之计？
隔壁封建王朝或许走错了路？压榨女子后得来王朝短命的现世福报？
这是什么人间冷笑话。
东岚王朝绝对有点她不知道的事，说不定跟姜朝歌几次神神秘秘有关……可恶！感觉全世界都在瞒着我！
再次重申，谜语人滚出东岚！
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次去乡试，考场侍者多提了一嘴，她都不知道姜朝歌竟是个儿童小天才。啧……那她现在混得这么拉，该不会是伤仲永了吧？不然这种百余年……
哦，百余年一出啊，那不是无缝衔接么，看东岚这么风平浪静，乱世应该不多吧，指不定摊开来就是七十年一个。
姜问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害，这里还是靠着成人的灵魂充数的。
……但是好像更奇怪了。
东岚的科举试题可不简单，乡试内容虽然浅显，但是范围极广，一般小孩子即便能静下心来学，十年都不一定能学完。可是这些拿到超级加倍答题纸的儿童小天才，割了一茬又一茬，简直无缝衔接。
这正常吗？
……果然错的是世界吧。
姜朝歌每次冲她神神秘秘狗狗祟祟的时候，后面总会加一句，“你总会知道的”。
她总会知道……姜问揣摩着这几个字。
——不会有猫头鹰在她十一岁的时候给她送来一封异世界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吧？
不怪她这么想啊，姜朝歌的神情跟哈利波特里那些老巫师面对新入学小巫师们时，那狗狗祟祟的表情不说完全相似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可姜朝歌每天除了上朝，处理事务，就是跟姜文澜鬼混……作息几乎一望到底似的规律，完全想不明白她到底隐藏了什么。
姜问天马行空间，忽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今日份“姜朝歌的神秘一笑”，四千五百余一十八年……
这么精准的数字……除非有人，或有什么事在精准计量着，提醒知情的人们。
下一个整数是两年后，到时候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离谱的事。
反正没有比东岚王朝更离谱的存在了。
……
今日是姜问的十岁生日。
姜家一家子凑在一起给姜问庆祝。
姜问和家里两个女性长辈坐在一桌，桌上菜品比平常多了好几个硬菜，丰盛了许多。林妊周带着三个男孩另坐一小桌，倒显得和和美美。
虽然姜问前世也没吃过几次生日蛋糕，但总感觉没有蛋糕的生日不太完整，就像东岚王朝觉得没有长寿面的生日不太完整一样。
所以姜问几年前就溜进厨房瞎琢磨，在自家厨子逐渐麻木的眼神中搞出了个软趴趴的蛋糕胚和湿哒哒的奶油。后来经过厨子的专业改良，终于让蛋糕从“浪费食物”到“勉强入口”，在一年前变成了“甜蜜美味”。
姜朝歌和姜竹颐爱不释口，尤其是姜竹颐已经奔七了，上了年龄的老人家又爱甜又不费牙口的蛋糕。
姜问吃完长寿面，一个大蛋糕就被侍者端了上来。
姜竹颐拿过刀，将蛋糕从中间切开，命侍者将其中一半端给另一桌，剩下的和女儿孙女分了。
姜问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思索，要不要给河氏送去一份？
河氏在姜家实属隐形人。
按东岚的观念来看，即便河氏与姜朝歌育有二子一女，他依旧是个外人，嫦姓河氏，与一大家子姜姓林氏格格不入。而且饱受白眼，在母婆母舅眼中，是耽误了姜家多年的烂菜叶子。
从社会地位上，他是姜朝歌买来的，严格意义上地位与奴仆等同。不过好歹是姜家继承人的生物学父亲，姜朝歌给了他一份体面和尊重，就当养了个闲人。
河氏以前因为多年未出女种，所以一贯待在自己的小院子不出来，即使后来姜问出生，也从未过来看过一眼。
还是姜问出生几年后，发现自己的记与二兄三兄一样，才从姜朝歌口中知道这么个人。
姜问以前也偷偷去瞧过河氏，见着他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和他讲话。
东岚是母系社会，从未有过“父亲”的概念。孩子都是完完全全女方的孩子，不会与“父亲”有过多牵扯，甚至绝大多数孩子都没见过“父亲”，见着了也就当见了个陌生人。
即使有那么一小撮姜竹颐口中“吃里扒外，拿着自家东西补贴外人”的男子，与生的孩子颇为亲密，在孩子口中，也都是称呼“副舅”、“小舅”。
所以姜问那时跟河氏讲话完全不知如何开口。叫“河氏”？感觉不太尊重，不合适吧；叫“副舅”？第一次见面也没这么亲密。
最后姜问折中了一下，叫了一句“河氏舅”。
结果河氏当时的表情让姜问记忆犹新。
姜问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这么多情绪，惶恐、不安、震惊、抗拒、羞愤，最后河氏四处张望，见无人看见才松了口气，归于沉寂。
然后他颇含恼意地小声抱怨了一句：“小姜子这是做什么？我一外姓下贱之人，何德何能被您称呼作舅？”
说到这里，神情更加不忿，竟留下泪来：“……即便我是姜子买来的奴仆，也不必拿我比作那些败家男子！”
姜子是对女子或主家的敬称，姜问的三个兄长被姜家的侍者奴仆称为公子，公母的公。
姜问当时刚满三岁，完全不知到底哪里触碰到了河氏的神经，不知所措地站在那，直到被姜朝歌找回去。
后来她才知道，世人对那些亲近自己孩子的男子是鄙视且唾弃的，不，不能说是他们的孩子，在世人看来，那些男子都是觊觎别人家孩子的贪婪之人。
不过是借了回种而已，竟就将别人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实在是不守男德，不守舅道！难不成自己家没有侄女侄子，偏往别人家走，下贱！
这是比男子被骗种更让男子羞愤的事情，所以河氏直接破防了。
自那以后，姜问再也没正面碰见过河氏。不仅是河氏日日窝在院子里不出门，而且看见姜问还会绕路走。
姜问：……我一开始是真不知道啊。
她真没想到一个称呼也能荡男羞辱。
不过有时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姜问难免想到隐形人河氏。毕竟她前世习惯婚姻制度二十多年了，父亲对她来说是家庭里的一个重要符号，乍然变成隐形人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后来姜问发现，其实东岚以前也不是没有婚姻制度的。
史书里寥寥提过几笔，古时一些异姓男女会在一起生活，通常是拖家带口，两个家庭结成一个单位。一家子人多了，又无血缘，争执纷纷扰扰，过不了几年两家便老死不相往来，绝交前还争抢了好几年所生孩子的抚养权。
据姜朝歌说，这段之所以被写进史书，是告诫后世女子，不要与借种男子有过多牵扯。
姜问在姜倚剑三番两头往她家跑的那段时间，就问姜朝歌，这就是你说的不要过多牵扯？
姜朝歌敲了一下姜问额头：“你倚剑姐真心喜欢你大兄，你还见不得你大兄好？难道咱们是那抢别人孩子的人家？
告诫告诫，也就只是告诫，听不听关你什么事儿？你这死孩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么实心眼？”
姜问：……好话坏话全让你说了呗。
……
十岁的夏季渐渐过去。
快入秋的时候，姜朝歌将家里四个孩子叫到书房。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个兄长还带着好奇的神色悄悄地打量书房，他们从未进过书房，只有妹妹可以进。
书房虽日日被侍者打扫，却因姜朝歌的习惯，显得有些散乱。书桌上的书摊开来，横七竖八地放置在桌上，暂时无用的、处理好等待上交的公事行文要么被推到书桌一角，形成个小山堆；要么就扔在地上，堆叠在椅子的旁边。
姜朝歌在桌上散乱的书中翻找，终于在三本书交叠的底下找出了一张纸。
一张，姜问从背面看，都能看出字迹潦草、乱序无章的纸。
姜朝歌下意识将纸递给女儿，然后看见这纸上她胡乱写的字迹，又默默缩回回了手。
姜朝歌摸着脖子，有些懊恼：“哎呀，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铭舟，你去将书架上的那本游记拿来。”
姜问闻言，走到书架前，根本不用找，就将一本游记取了出来。
姜朝歌的书房中只有一本游记，《昭黎游记》，姜问很早就看过。当时就很奇怪姜朝歌在书房中放游记做什么，家里明明有专放杂书的房间。
这本《昭黎游记》跟市面上大多游记都差不多，就是讲的一名叫“昭黎”的人四处游历的故事。唯一不太普通的是，“昭黎”的身份在文中隐隐描述，是一名得道仙人，游历时经常伴随着奇闻异事和仙家手段，游历之处涵盖天南地北，各色壮丽山河，总之非常畅销。
畅销到什么程度呢？姜问五岁上街时，这本书就在书店热销，到如今十岁，这本书还时不时被人买走一本翻阅，并且给无数囊中羞涩的举女们提供了抄书岗位。
姜朝歌接过这本游记，对三个儿子说道：“这本书，你们都看过吧。”
姜家男儿三岁启蒙，认字习武，同女子是一样的。甚至因为之前久久没有女孩，姜朝歌早作好儿子们立男户的准备，还特地加重了习武的时长，以免他们以后受欺负。
头脑不好用，总得四肢发达些嘛。
而习字后，再是显赫人家的男子，也大多只读读诗词歌赋，看些杂书游记。
这本《昭黎游记》，就是男先生给他们看的第一本游记。
印象深刻，神向往之。
林姬申答道：“看过。”
林大嫦河讶异地看了姜朝歌一眼，没想到母亲同他一样看这游记，回答：“是本文笔精炼，奇思异想的游记。”
林小嫦河眼睛亮亮的，看着这本书不知在想什么，回答道：“母亲也喜欢这本游记？我好想也像昭黎真人这般游历山川！”
咦，竟然都看过？这本游记还真是常青树啊，作者怕不是赚翻了。
姜问有些惊讶，然后有点小小的羡慕。
姜朝歌笑着说道：“这昭黎真人就是我们东岚的开国帝皇，以及四千多年前的国师。”
姜朝歌一句话扔下一个大雷。
姜问第一反应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敢编排开国皇帝？
还昭黎真人？开国皇帝不来个无上清妙寿文嘉紫府道祖的道号，这么普通怎么过审的？
然后疑惑，这开国皇帝是怎么在权力中心全身而退，还成了国师的？
忽然，姜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朝歌：“母亲！今年是开国四千五百二十年！您是说昭黎真人活了至少五百年？”
另外三人听闻，也都睁大了眼睛。
姜朝歌明显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对着姜问挑眉：“你倒是把我的话记得牢。不过昭黎真人可不止活了五百年，据说如今也还在世上。”
说罢，姜朝歌又多看了他们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眼，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后，也不再逗他们。
“咱们东岚王朝每二十年，便有仙长来王朝测灵。凡五岁以上，二十五以下的，不论女男，接可自去测灵。若有天赋通过了测灵，便随仙长们一道去修仙。
大约明天，便是测灵的日子。明天收拾齐整，我带你们去皇宫测灵。”
看着逐渐兴奋起来的四个儿女，姜朝歌叹了一口气，给他们泼了盆凉水：“不要太期待，每二十年，整个东岚也不一定有千人入选。咱们朝都测灵，加上周遭千里内的城镇，适龄人近十万人，被选中的也从未超过一百五十人。
其他府测灵之众更多，管辖范围最大的洛水府，每回有近五十万人，可有天赋之人也不过二百余人。万里挑一，也不过如是。”
顿了顿，姜朝歌还是冷声接着说道：“咱们东岚，东起东泽，西至氓山，北至天堑谷，南到无茫海。所占之地，不知万万里，偌大的王朝，每二十年也不过千人！
你们可知，这《昭黎游记》王朝近乎人手一本，可未到年岁之人从不知道其中是真人真事，究竟为何？
不过是希望实在渺茫，历代皇帝都不希望子民们活在幻梦之中。”
见四个孩子冷静了下来，姜朝歌语气和缓下来：“不期待，也别失望。凡人未必没有仙人们过得潇洒，不过安稳度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别多想，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是测灵了。”
姜问带着三个兄长恍恍惚惚走出书房。
姜问收回两年前的话。
这世界上真有比东岚王朝还离谱的事啊！
三位兄长的心也泛起了波澜。
大兄林姬申是最平静的，想到姜倚剑与姜时安，剩余的激动也没了踪影。
二兄林大嫦河面上还带有恍惚之色，各看了兄弟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抚着狂跳的心口，对妹妹行一礼后，向兄弟们打了个招呼转身回了院子。
三兄林小嫦河倒是期待之色溢于言表，兴奋地想与兄妹们讨论，却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的心不在焉，二兄还先行离去。
他也不气恼，向剩下二人摆手道：“大兄，妹妹！我先回去啦！”
林姬申也对妹妹行礼道：“妹妹，我也回院子了。”
姜问神游间听见，微微点头示意知晓，林姬申才转身离开。
姜问脑子里也没想什么，
只是脑海中想法一闪而过：怪不得《昭黎游记》长青，原来是启蒙读物？！
这游记卖了这么多年，说不定都上千年了，作者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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