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苦乐年华（27）
惠能百感交集，泪流满面，身体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在急剧变化！
他心中无以言状地激动，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像是有一股生命的暖流，从他的灵魂深处源源涌出，滋润着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生命的智慧之泉冲破一切障碍，汩汩喷涌……
惠能原来在生活和劳作中所领悟的心的妙用，所有的一切，都有机地联系起来，融会贯通了……
心灵开窍的感觉真好。
在红尘中他迷离的双眼此时不再蒙尘，充盈于心的是儿时般的天真和快乐。
此时，一朵朵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中像婀娜多姿的少女轻歌曼舞，悠然自得地向西飘去。
刹那间，他仿佛变成了一朵白云，飘过高山，飘过大海，在湛蓝的天空中自由地飘荡……
风，从遥远的灵骛山吹来,带着灵骛山的灵气,他似乎在灵骛山聆听佛祖说法；似乎听到了来自岁月深处沉重的声音；似乎悟到了以心会心，佛祖手中的花，就是佛花，果，就是佛果……
迦叶先人一步，微微一笑……
……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
惠能站在窗前静心地倾听着，那句句禅机妙语直透心性，头脑轰鸣，猛然间身心俱忘，只觉得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千门万法，四大五蕴，尽归虚空，一无可住。剎时间心地花开，灵源波涌，烦恼顿断，妄想自灭，立时般若现前，以往追思的一切，俱皆明晰透澈。
惠能今日豁然大悟，拨云见月，顿开心慧，还证本来，达到了直见本性的境界，这就是后来禅宗的所谓“顿悟”。
各位读者大大，很对不起，恕大千驾驭文字的功力不够老道，虽然一口气用了这么多的名词术语，也没能透彻、明了地道出惠能那种直见本性的境界来。
因为透过名词术语来阑释这件事，那是很困难的。别说大千还没有开悟，就是悟入这种境界的惠能，也难以用名相来解释这件事情。
因为透过名相，只能悟到相似的观念，决不是真实究竟的义理。所以，此种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谈。
可是本故事又涉及到“闻经悟道”这个重要情节，大千不描述一下，心里总觉得对读者大大欠缺点了点什么，总觉得没法接续下文，只好玩弄口头三昧，说了这么一大堆的名词术语，就好像一个瞎子在向世人描述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桃红柳绿，空惹人发笑而已。
再说惠能闻经悟道，入于无住之妙境。突然，房内诵经之声骤停，接着，传出一声雄浑的问话：“窗外何人？是在听老夫诵经吗？”
惠能一惊，这才从禅境中回到现实中来，注目一看，只见从房内走出来一长者，用诗描述之：
年过半百身康健，二目有神腰不弯。
鹤发童颜面慈善，五绺长髯飘胸前。
鼻直口方令人赞，举止高雅非等闲。
惠能见长者来到他面前，满面惊疑地打量着他，急忙上前作揖施礼：“伯伯，晚辈从新州买药来此，偶听您诵经，心性顿开，以致忘境忘情，未能离去，敬请伯伯恕罪。伯伯，您刚才所诵的是什么经？”
长者一听惠能说忘境忘情，心性顿开，吃了一惊，不由得仔仔细细把惠能打量了一遍：见站在面前的小伙子，虽然是个衣着破旧的乡下仔打扮，却是器宇非凡，有一种超脱无为的气质，绝非一般山野之人可比。“后生仔，老夫刚才所诵的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叫《金刚经》，是我三年前在黄梅东山禅寺请来的。
“黄梅在哪里呀？”
“在蕲州，距离我们这里有好几千里远呢。老夫我来回走了好几个月呢。”
惠能无限神往地自言自语道：“黄梅，东山寺……”
长者继续说道：“东山寺，就是弘忍大师住持的寺庙。”
惠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请问，弘忍大师是谁？”
长者哈哈一笑，说：“后生仔，你跟我斗禅机呀？弘忍大师，当然就是弘忍大师啦！”
长者看到惠能更加局促，又哈哈大笑起来：“我逗你玩呢！弘忍大师是禅宗第五代祖师，是当今最有名的高僧，弟子有一千多人。大师教导僧人和在家弟子，只要奉持这部《金刚经》，就可以明心见性，觉悟得道。所以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将经书带在身边，一有空闲，就拿出来读诵。”
惠能非常羡慕，情不自禁自语着：“《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黄梅……五祖弘忍……”
长者说：“后生仔，你对佛法感兴趣？”
惠能点点头：“我刚刚听到你念诵《金刚经》，心头突然明亮起来，像是开了窍。虽然说不出道理，但我觉着我好像悟到了大山呀、树林呀、还有咱们人，最为真实的东西。可是，这东西又是那样普通，说出来也难以令人置信……”
长者不由得双手合十，惊奇地说：“阿弥陀佛，你这是开悟了啊！”
惠能不相信，说：“不会吧，我对佛法全然不知，而且是个乡下仔……”
长者打断惠能：“人无贵贱之分，只有慧根之别。我佛说过，一切众生都具佛性，佛法面前人人平等，众生平等。连小虫、小鸟都可得道，何况是你。我看你资质聪明，很有善根，若是能去黄梅东山寺拜五祖弘忍为师，深入佛法，参禅悟道，一定会有极大成就。”
惠能听长者如此一说，很兴奋，很高兴，但旋即又陷入了沉思，样子苦恼至极，不禁惆怅地长叹了一声。
长者关切地问：“后生仔，你心中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惠能说：“我爹很早就去世了，只有我与娘亲相依为命。家境贫寒，只能靠我打柴卖维持生计。我一日不打柴便一日无米落锅，我娘离不开我。”
“后生仔，在我看来，不是你娘亲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娘亲。
你从心眼里害怕离开娘亲，怕失去娘亲的爱护！”
惠能一怔，细想，长者的话很有道理。
长者语重心长地说：“后生仔，应该不计一切辛劳去追求人生大道、宇宙真理才对啊！”
不是老夫自夸，遥遥几千里路程，不是都没挡住我吗？这样吧，我先资助你十两银子，用作你娘亲的日常花销。”
长者看到惠能想表示什么，摆摆手说道：“别，后生仔，你先别推辞，就算我抢先一步供养你这位肉身菩萨吧。你回去安顿好你娘亲，然后到黄梅东山寺去找弘忍大师。我相信，五祖一定会善待你的。”
说着，长者回房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一封银子，递给了惠能。
惠能感激涕零，磕头跪拜。
长者说：“后生仔，你行此大礼，老夫可受用不起。”
惠能说：“阿伯，我与您不过萍水相逢，你就如此慷慨解囊资助一个素昧平生的后生。从您身上，我看到了学佛者的心胸。您放心，我一定效仿古人，刻苦修行，弘扬佛法，以此报答您的成全之德。”
长者捋了捋长须，说：“好，好，我没看错人。”
再说那个掌柜在柜台前等惠能出来执药，过了一袋烟功夫还不见人，便回头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掌柜行至厅堂，见一老一少站在那里，谈兴正浓，及至看到了长者布袋上的字，嘻嘻一笑说：“难怪你们俩一见如故，这样投缘呢，原来，你们是老乡啊！”
“老乡？”惠能与长者几乎同时开口问那掌柜。
掌柜说：“大爷，您布袋上写着‘新州安记’几个字，说明您姓安，是新州人士。”
未等长者有所表示，惠能已经第二次跪了下去，说：“安掌柜，真的是您！您真的就是在新州城开杂货店的安掌柜！”
这次，轮到长者与掌柜干瞪眼了。
长者挠着头皮：“后生仔，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
惠能兴奋地说：“十多年前，您给我和我娘领过路。先到的是当铺，后来又去了药铺。”
长者一拍脑袋，说道：“对！我想起来了！你爹爹姓卢，是从北方来……”
掌柜调侃说：“不光他爹姓卢，他也姓卢。”
“安大爷，谢谢您。这些年来，我和我娘经常念叨您，我娘说您是个大好人、大善人。”
长者说：“老夫安道诚。卢老弟，你们后来怎么从新州到了广州？”
于是，惠能将过去的事情告诉了安道诚。
安道诚说：“落叶归根，人之常理。惠能，我这次从黄梅回来，顺便来广州捎回一些货物。我已经雇好了运货的船。明天上全了货物，就要回新州了。你若是办完了事，就坐我的船吧。”惠能感动得不知道说啥是好。
安道诚笑道：“这只不过是顺便做功德啊！”
这时，惠能才想起买灵芝的事。从袋里拿出太医开的那张处方，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药方一看，有点为难地对惠能说：“按这处方来执，恐怕你钱不够呀。”
惠能不由得心头一震，忙问：“掌柜，那要多少银？”
“我按进货价算，也要三十两银啊。” 掌柜实话实说。
“好彩，这钱刚够。幸亏没搭船，要不，就……”惠能不好意思地说。
安道诚惊讶地问：“你行路来广州的。”
“嗯。”惠能点了点头。
掌柜半信半疑地看着惠能，又问：“即使这样，你也没有这么多钱吧？”
惠能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揭榜除‘水怪’的赏银。”
掌柜和安道诚几乎同时地问：“揭榜除‘水怪’？”
于是，惠能把他揭榜除‘水怪’的经过向他们俩人说了一遍。掌柜听后，感动地说：“今晚我招待你在我这里的客房住宿，明天好与安大爷同返新州。
安道诚向着掌柜，“这样吧，待会你就按这方子执，不够部分由老夫出便是。”
掌柜敬佩地说：“安大爷真是个大好人、大善人。”
安道诚大度地说：“顺便做功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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